贾校长只在江州大学挂了一年的名字,就又接到了新的调令。
这回他自幕后移到台前,要从学术界正儿八经地进军政界,主政南省沿海地区城市东海市。
临行前,他来跟林建明等人道别,顺便拉一波投资。
说来也有意思,南省地区经济最达的城市都不靠海,而是临着江。
靠海的好几个地方,因为偏近西北方向加上种种历史因素,反而经济状况比较糟糕。
贾校长既然要去当父母官,自然少不了多方奔走,好给自己治下的子民带点儿见面礼。
今天林鑫的暑假辅导班没能准时开课。
她一错眼的功夫,吃完早饭的妹妹已经借口要帮外公喂鸡,拉着鹏鹏溜达去水坑边继续钓海虾了。
再转头,林鑫看着芬妮生无可恋的脸,她怀里还抱着哭闹不休的弟弟。当大姐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招呼人家把自己妹妹拽回家。
林蕊跟着表弟在养鸡场旁晃悠了一个上午。
昨天他们好不容易挖的蚯蚓没能开始养殖计划,就被眼明嘴快的鸡群分得一干二净。
林蕊一边挖蚯蚓,一边跟表弟分析:“你想啊,鸡饲料多贵,养鸡成本太高了。咱们要学会自产自销,鸡屎用来养蚯蚓,蚯蚓喂鸡,然后再循环,这样才能挣钱快。”
舅妈在边上拌鸡食,闻声笑得厉害:“怎么,我们蕊蕊看上什么漂亮衣服了?舅妈给你买,好不?”
林蕊挑起眉毛,严肃道:“那不是买衣服的事儿,挣钱,必须得挣钱,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外公拿着扫帚打扫鸡舍,叹气道:“现在是不一样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穷的揭不开锅,有钱的恨不得东西吃一口就丢掉。”
林蕊想起那个“赶明儿等我有了钱,买两碗馄饨,吃一碗倒一碗”的笑话,顿时乐不可支:“那吃一口扔掉的,刚好能拿来养蚯蚓喂鸡挣钱啊。”
舅妈笑着附和:“是得好好挣钱,不然要花钱的时候,就束手束脚的。”
她见外公走远,才压低了声音示意林蕊靠近:“你晓得为什么你桂芬婶婶坚持不肯去卫生院生吗?”
“怕被抓起来,又来不及了?”
舅妈摇摇头:“卫生院的大夫就是我娘家村上出去的。她们几个从来不管,该接生就接生,就是接生完不给办出生证明而已。三轮机一开,十分钟就能到镇上,怎么来不及啊。”
说到底,都是钱闹的。
进医院生,怎么也要百把块钱。
接生婆上门不一样,多少年没涨过价,还是一块钱。就算再加上买卫生纸之类的开销,总共也能控制在五块钱里头。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她真想不到有人会为了一百块钱甘愿冒生命危险。
桂芬婶婶的这个孩子早产啊!难道不应该放进医院的保温箱里头,养踏实了再出来么。
舅妈摇头,轻声叹气:“没钱啊,没钱能逼死人。老太也是看出来了,不然怎么会留她在家里生孩子。”
走到哪儿,都没这规矩,生在人家家里头。
桂芬婶婶家里头条件不好。
在郑家村普遍都是青砖大瓦房,偶尔也会有如同郑家这样的二三层小楼的情况下,她家的大片墙旧砖房显得格外寒碜。
房子的朝向也不好,江南气候本就多雨,她家更是常年湿漉漉的,根本不适合女人生孩子坐月子。
林蕊撇撇嘴巴:“那还生,说不定孩子将来会怨他们没给他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舅妈听了乐呵:“那就当养头不能出栏的猪呗。不管好赖,爹妈把孩子带到世上,总归不会是错的。”
她看着鸡群啄食混了磨碎的虾壳的饲料,惊喜地瞪大眼,“哎哟,蕊蕊,鸡还真吃。不错,蛮好,你们接着钓海虾吧。等鸡生蛋,我们蕊蕊多吃几个。”
林蕊耷拉着眉毛
,用五官写出一个囧字。
敢情在舅妈眼中,小龙虾的价值在于虾壳啊。
郑鹏已经挖了二十多条蚯蚓,条条都肥美粗壮,引得尼龙网拦着的鸡群个个小脑袋一转一转的,就等着蚯蚓被丢进去,它们好扑扇着翅膀开始夺食大战。
郑鹏可没打算犒赏鸡群,直接指着蚯蚓问他二姐拿主意:“咱们怎么养?”
蚯蚓可是会打洞的,钻的比谁都快。
林蕊眼睛转来转去,目光落在箩筐上:“这个,我们把蚯蚓放进去,然后一层鸡屎一层蚯蚓,再把箩筐给盖住。”
郑鹏十分怀疑:“那蚯蚓会不会被烧死啊?”
鸡屎平常都不能直接下地,非得酵过和上草木灰跟泥巴才行,不然庄稼吃不住,根会被烧断的。
林蕊咬咬牙:“不会的,咱们定期多浇点儿水。你看蚯蚓不都是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么。”
外公看他们要动箩筐,再听他们的计划,立刻板下脸喝止:“又胡闹了,箩筐泡水里头还不得烂掉!赶紧回家看电视去,别瞎玩了。”
舅妈看俩孩子蔫头耷脑的样子,冲他俩挤眉弄眼。
背着公公,她又偷偷给出主意:“这不简单,那边不是有个破缸么,用那个装蚯蚓。先少养点儿试试看,不成咱们再换就是了。”
林蕊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立马过去清理那个不知道是谁丢下的破了半边的水缸。
她自己当然不肯碰鸡屎,仗着常年被娇惯,只坐镇后方,指挥着表弟完成蚯蚓养殖基地布置工作。
舅妈看两个小的坐在水坑边聚精会神地钓海虾,暗自松口气。乖乖,这俩小家伙可算是安生了。
今天的小龙虾没有比昨天更聪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