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位愿不愿意加入咒术高专的商议。”
每一个字都会在进入你耳朵里的瞬间翻译成你能够听懂的语言,但你还是完全无法理解这句看似流于表面的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
又或许说,正是因为听出了这层言外之意,你才愈发难以理解。
你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温润如玉的黑发少年,皱眉,直截了当地确认道:“什么意思?”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你半点不按常理出牌、能直说就绝对不绕弯子的说话风格,夏油杰垂眸笑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直白的交流能够省去一些没必要的损耗,譬如时间,譬如理解。
索性他便也不再试探,温声将利弊娓娓道来:“两位拥有独立于咒术之外的、能够直接作用于咒灵的未知力量,无论是我们还是……”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咬了个重音:“其他人,想来都会对这份力量感到好奇。为了避免二位受到不必要的打扰,我们的老师建议二位可以暂时以进入高专‘学习’的名义规避风险。”
言下之意,只要她们点头答应,咒术高专的存在就会给扎眼的她们提供一定的掩护和便利,将身怀秘密的她们纳入庇护之下,甚至愿意将她们引入常人难以涉足的灰色世界。
而作为回报,她们自然也是需要付出些什么的。至于付出什么……那就得看双方合作的诚意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非难以接受的霸王条款,而是对双方而言都利大于弊的‘合作’——
前提是,你需要这份庇护与便利。
你垂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馈,平直的唇角令你看上去显得愈发冷淡不好接近。
当然,你可以直接拒绝,但你没有这么做。
深谙博弈之道的你很清楚对方狡猾的地方就在这里——尽管夏油杰话里话外对垒的人始终是你,显然他也明白在你和木之本樱之间你才是最难搞的那一个,但他话语中的对话主体却一直都是‘你们’,在这方面上他确实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你就算想开口拒绝也要多少考虑一下木之本樱的想法。
你知道如果今天没能把这件事解决干净,之后的麻烦必然少不了,也就没再急着离开,垂着眼没看任何人,羽睫遮盖眼底不置可否的散漫,耐心等木之本樱做出决定。
但你大概不知道自己难得考虑他人感受的退让落在始终对你投以审视目光的几人眼里,反倒让他们若有所思起来。
也许只要找对方法,看似软硬不吃的你说不定也没那么难搞……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到底留下了几分痕迹。
在一片逐渐蔓延开来的沉默中,关注点已经完全被夏油杰那番话吸引住的木之本樱没有察觉出气氛中若有似无的古怪,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对方有意透露出的情报上。
“咒术高专……”她喃喃道,翠□□滴的瞳孔带着求证的困惑望向对面几人,“那是……”
“当然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啊。”五条悟双手交叠在脑后,面上带出几分松散的漫笑,眉宇轻狂,“我们这样的,咒术师。”
他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地解释了一句,也不管木之本樱懵懵懂懂听没听懂,笑了一声就抱臂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夏油杰无奈笑笑,接过话头:“是专门负责培养咒术师的学校,我们三个就是去年入学高专的二年级生。”顿了顿,他又朝两人友好道:“没猜错的话,两位今年也正在上高中一年级吧?”
“欸?是。”木之本樱愣愣点了下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蓦地睁大眼睛:“去年……?抱歉,但是……三人?是我理解错了吗?”
她的目光环顾一圈,依次看向对面三人,飞快掠过看着就不好惹的五条悟,眉眼含笑的夏油杰,最后在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家入硝子身上停留片刻。
察觉到她的视线,正在发呆的家入硝子慢吞吞眨了一下眼睛,冲正在踏入某个人陷阱的小白兔小姐露出浅浅的、友好的笑。
木之本樱愣了一下,也下意识对她绽开笑容。
很满意她顺利接过自己丢过去的话茬,夏油杰眉眼微垂,唇边笑意也跟着淡了,“不需要道歉,去年的新生确实只有我们三人。”
“高专历年以来的入学人数相差无几,上一届前辈只有两人,往年更是出现过无人入学的旧例,对比起来看似不多的三人其实已经不算少了。”迎着木之本樱难掩震惊的目光,他淡淡道:“想来经过那天晚上的战斗木之本小姐已经看出来了,普通人一旦遇上诅咒大多无生还可能,除非咒术师及时赶到并成功拔除诅咒才能勉强控制住死亡人数。”
“诅咒几乎无处不在,而高专的入学率也充分说明了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咒力的人只是凤毛麟角,而能够在数次与咒灵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并成为一名强大术师的更是少之又少。”
“咒术高专的存在正是为了能够为咒术界注入新鲜血液,以及通过相对系统化的学习增加咒术师存活率。”
扎着高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凤眸低敛,狭长眉眼半阖,温润水墨与锐利笔锋交织,白净秀气面孔上竟无端显出几分悲悯的神性。
你平静地收回目光,知道一腔热血的魔法少女小姐大概已经被这番话忽悠瘸了。
但你什么也没说,事不关己似的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如你所说那样,你不会趟这摊浑水,什么保护弱小拯救世界,和你这个外来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嗯,困了。
不同于你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反应的反应,端坐在你身侧的魔法少女背脊绷紧挺直,双手捏住衣摆攥紧,那双翠绿的猫瞳里盛满纷乱的思绪。
脑子很乱,混乱无章的记忆涌现,而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莫过于那一夜亲身经历的、在她过往十余年时光里从未体会过的、令人即便只是回想也不由后背发凉毛骨悚然的危机。
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哭喊、划破夜空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