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有了疑虑,看着皇帝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以往恭王大放厥词的时候都会有一群人跳出来,如今,也就只剩下皇帝的那些死忠份子了。偏皇帝还不好赐罪那些犹疑不决的,否则,那不是更说明他有问题吗?不然,怎么别人稍稍怀疑一下,你反应就那么大?
最重要的人证刘太医又自尽了,皇帝这下,是有口难辨了!
更为严重的,却是恭王乘着人心动荡的时候,大肆地传播上皇被皇帝毒死的流言,便是有皇党出来辟谣,也被视作为了狡辩。百善孝为先,读书人最重视的便是这些,如今被恭王这么一弄,皇帝的名声在读书人中,虽不能说全部败坏了,到底,也没有了先前的鲜艳光彩。
“来这一手,可真够恶心人。”贾赦听完京里来传话的人说了京里现在的局势,撇撇嘴,对冯唐说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呆在永建营里,整顿军纪,加紧训练兵士,时不时还得去永禄营看看,注意那边的动向……算算,却是好一个月不得闲了,怎不叫他把罪魁祸首恭王恨得牙痒痒的?“你说恭王这到底在想什么啊?皇上登基都几年了?根基早就稳当了。便是前头上皇在时,也不过是碍着孝字多有忍让,他还真当皇上是软柿子不成?这会儿这么闹法,不会真以为自己有希望扳倒皇上吧?”权势动人心,追逐权力这并没错,可贾赦冷眼瞧着,恭王根本是掉进了权力漩涡里,半点也看不到现实了。扳倒皇帝?他有这本事吗?
冯唐摇摇头:“上皇在时,对恭王最是疼爱看重,恭王最得宠时,与户部郎中起争执,动手将人打成重伤,回头上皇却训斥该郎中不敬皇家,落了个贬为庶民的下场。”
贾赦恍然,原来不是脑子不聪明,而是一直高高在上被看重惯了,身份调节不过来了,还当自己真的谁都不用怕,后面靠山坚硬呢。
冯唐又叹口气:“只是这次恭王栽赃皇上下毒谋害上皇,到底是对皇上圣明有损,日后世人说起,怕有不少流言蜚语……”古代人最重名声,皇帝莫名被人指责毒害君父,便是最后被证实无辜,少不得还是会有人嘀咕是不是皇帝借着权势隐瞒真相……人的上下两片嘴唇,却是最得罪不得了。
贾赦在这年代呆久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当即也恼怒地拍起了桌子,道:“恭王这是着急了,没了上皇庇佑,他慌了,这才到处乱咬人。使出这种手段,忒过无耻!”
冯唐苦笑,成王败寇,哪管手段龌不龌龊,无不无耻。“现在恭王口口声声皇上谋害上皇,这事要不赶紧解决了,在这么继续下去,只怕会人心动荡啊。”
贾赦对此也是一肚子怨言:“这样的事情,本来开棺检验也就罢了,偏又说什么冒犯上皇,坚决不行,这下可好,僵住了吧?”
冯唐瞪他:“开棺验尸本就是大事,怎可随便?上皇万圣之尊,如今又已入土,难道还要再打开皇陵打扰上皇安宁?你信不信,只要这话一提出来,皇上立马就得被天下人指责。”
贾赦也梗起了脖子,不服道:“那怎么办?这不行那不行的,难道,就任由恭王那群人胡说八道?在我们头上泼脏水?你没听恭王那群人现在的说法吗?皇上不忠不孝,咱们就是那为虎作伥的帮凶!”
谁都是要面子的,被人那么指指点点,冯唐又不是泥捏的,哪里会没气?可他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忠君爱国的思想更是坚定不可动摇,让他赞同打扰上皇死后安宁,还要开棺验尸,那是比登天还难。“反正这事我是绝不同意的,恩侯不必再说。”
死脑筋。贾赦暗骂了一声,也知道说服不了他,恼怒地站起身,回自己营房去了。老实说,在他看来,要能解决掉眼前的危机,就是开棺验尸,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再仔细下葬不就好了?可这年代的人却认为人下葬了,轻易就再不能动,否则便是打扰死者死后安宁,是对死者不敬。尤其现在他们讨论的对象还是曾经的皇帝,这事就更难办了。平头百姓还能拿官威压着,说是为了解决案子。可那是上皇啊?你有几个胆子敢把上皇从皇陵里挖出来啊?
这刘太医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等上皇都入土了才出来,莫不是就打得这主意吧?贾赦拧紧了眉头,这是吃定了他们拿不出证据,□裸地栽赃啊。
栽赃?贾赦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对啊,他们可以无耻,自己这方可以更无耻啊,这样的法子,他怎么就会没想到呢?!
朝堂里不安静,贾府里,没了贾赦坐镇,王夫人联合了宝钗,可是没少给邢夫人找麻烦。也是邢夫人倒霉,迎春刚出嫁,凤姐儿快要临盆的身子,肚子大的吓人,半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得邢夫人细心照顾着,贾赦又不在,没人给她撑腰,而王夫人那边呢,皇帝忙着朝堂,没功夫管后宫,元春没事了,可不是要想着娘家?时不时就往家里赐点东西,表明自己对王夫人的看重,隐约告诉府内众人,王夫人身后,可是有她撑腰呢。
实力这一升一降的变化,王夫人在荣国府里就抬起了头,嘴里念着“娘娘说”每日地在贾母跟前说话,还有薛宝钗在一边陪着小心,贾母便是看在元春宝玉的面子上,对王夫人薛宝钗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
说到底,贾母心里,最偏心的,还是贾政贾宝玉,二房这些人。
“有件事,儿媳想要求老太太。”吃过晚饭,荣国府所有女眷坐在贾母处一块喝茶说话,王夫人有些犹豫地看着贾母,颇有些难过道,“宝玉方成亲不久,正是小夫妻甜蜜的时候,可学里夫子却要求的紧,片刻都不让松泄的。这些天,更是吩咐了好一堆的功课。老太太也是知道宝玉的身子骨弱,哪经得起做功课到深夜的?便是宝丫头让厨房熬了补汤,才几天功夫,那孩子眼下就是一片青黑了。我真怕在这么下去,宝玉会闹出病来,还请老太太怜惜怜惜,跟夫子说一声,放他两天假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