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超抽了口烟,没有说话。
湛清澄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件事明明我没有错,因为她要害我,才会坐牢,留案底,那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她一辈子完蛋了,我也不会开心,因为我间接的成了坏人,在她的眼里,我就是那个毁了她一辈子的坏人……你说我倒霉不倒霉?”
周超笑了笑,“继续”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说吧。”湛清澄无力的倒向椅背,看着远处黑麻麻的花园发呆。
周超却忽然伸手,盖上她的右手,紧了紧,“其实我和你妈妈的意见一致。”
湛清澄没有动,她猜到了。
“为什么?”
周超知道刘龄的想法,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想法简单而朴素,就算再同情一个人,也不可能忘记原则和底线,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好。
我们中国人的世界,结婚,结亲,从来都是两家人。
湛清澄没有父亲,这样的家庭本来就被很多家庭不喜,她也没有读大学,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周超自然什么都护着向着她,可是这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我们生活在现实的社会里,不是你不喜欢我,我扭头就走,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简单。
付饶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严谨,严肃,认真。这样的家庭,教育自己的子女尚且要求分毫不差,对于自己儿子喜欢的对象,当然要求更高。
如果杜雅微坐了牢,在别人看起来,就是湛清澄不止没有父亲,家境一般,学历一般,她还有正在坐牢的亲戚。一个女孩,长得再好,自己能力再强,这些也是硬伤。
这想法很势力,很现实,却是我们真实的社会现状。
周超有些心疼,这些理由,他甚至无法告诉湛清澄,他她,不逊色于她的母亲,他曾经也想过,他愿意无条件的照顾她一辈子,哪怕是娶她,让她一辈子自由,快乐,把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这世上,谁能护着谁一辈子?
我们是人情大国,好得时候都好。可一但别人想诋毁或是伤害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吝惜场合和机会的。
湛清澄将来的路还很长,身在高位,更要小心,花无百日红,一步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有心人抨击自己的武器。
但这些,他都不能说。她太小,他也太她,不忍心让她知道这些,她一向都那么骄傲,可是,出身这种东西,无可更改。
周超心中酸涩难当,杜雅微的事情,付饶的家人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们大概会重新考虑付饶和湛清澄的关系。作为传统的中国父母,他们也没有错,谁不想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过得好,有不争气的亲戚,任何时候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周超想了半天,才说出了一个和刘龄同样蹩脚的理由:“她还小,我听说她也没有爸爸,也许她只是一时糊涂了,如果真坐了牢,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就完了!”
这话说的很生硬又很不符合周超一贯的思路,湛清澄沉默着没有说话,周超心中着急,他还不是都是为了她好,现在他明白大概湛清澄的妈妈也是这样的纠结,还在想怎样不留痕迹的劝说一下湛清澄,她自己就先开口了,“我明天去看看她。”
周超默了一会,扔掉烟,“我陪你去。”
大年初二来拘留所的人可不多。
因为是拘留所,条件也不怎么好,周超和所长很熟,人家特意给找了一间办公室,还带暖气的。
杜雅微被带进来的时候,还穿着那天的衣服,头发一看就是十几天没梳过了,都黏在一起。
湛清澄愣在那里,她从没想过,才半个月,曾经那个花一样的女孩就变成了这样,“微微,你的脸怎么了?”那上面那么一目了然的手指印,不用说,是被人扇的。
杜雅微没有说话,她默默走到桌子边靠近暖气的地方,在方木凳上坐下,这时湛清澄才发现,她的手上已经生了冻疮,难道关她们的地方没有暖气?
她变得很沉默,整个人像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缩在那里。
湛清澄拉了凳子坐在她旁边,杜雅微一看她靠近,立刻把自己的凳子挪了挪,“我,我身上有虱子了,你离我远点,不然会传给你的。”
湛清澄又一次僵在了那里……
刚二月的天,还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湛清澄快步跑向外面等她的周超,周超一看她的外套没了,赶忙脱下自己黑色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又把自己的皮手套戴在她手上。
湛清澄喜眉笑眼的看着他,“你找人销案吧。”
周超搂上她肩膀,打开车门,车里的热气迎面而来,湛清澄转身忽然紧紧的搂上周超,“我现在心里终于松快了,这段时间,难受死我了。”
其实有几个人,可以真的恨一个人,恨到愿意去毁了她的一生。
湛清澄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她很生气杜雅微的行为,但是她还是很尊重她其实本该拥有的权力,在另一种法律体系下,湛清澄知道,其实杜雅微的这种行为是无罪的,相反的,有罪的或许会是自己。
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法律,杜雅微的每一项控罪,其实都存在漏洞。
哪怕从我国的司法定义上讲,意图强奸也是没有罪的,因为只是意图了。
私闯民宅,一般也就是拘留15天。
所以湛清澄觉得够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是我们的社会,从来就是谁厉害,谁说了算,杜雅微就被不管不顾的关在这里半个月,也没人问,只因为她踢到了铁板,惹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就能充分说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