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原本想和他搭话,但发现后座的小伙儿看起来冷冰冰的阴沉沉的,也就算了。
一路沉默,江遇的脑袋斜靠在车窗上,半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发散游离,没有焦点。
一些锥心刺骨的话伴着过去的记忆在他耳边反复不断地萦绕回响——
“你和小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同意。”
“江遇,小浔他认识你只是个意外,你根本不知道他从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成长,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们永远不是一路人,你配不上他。”
女人来的时候看过石安巷刚下过雨后周围破败不堪的样子,连空气都污浊的令人恶心。
她保养得很好,打扮精致,眉头紧皱,虽然依旧维持着外表的得体,却掩盖不住她看向江遇时嫌恶的目光。
高高在上地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语气冰冷:“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让小浔对你这么执着,但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江遇坐在椅子上,眉眼下压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女人看着江遇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急了,“你听不懂吗?他只是、只是凑巧遇到了你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又不会说话的哑巴,他觉得新鲜,觉得刺激,好玩,所以才会一时走了歪路。”
“但是江遇,你比我儿子大三岁,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们两个男人……”女人似乎连说出口都觉得恶心,缓了口气,继续说:“小浔有属于他的世界,属于他自己的路,以后也会有他的事业和完美的婚姻。”
“他本来就应该走在一条光明坦荡的路上,而不是和你屋子里这些锅碗瓢盆、还有外面那些猫猫狗狗,还有你——他不能因为你,被家族里的所有人指着脊梁骨嘲讽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明白吗!?”
女人终于爆发了,脸上留着哀切可悲的眼泪。
江遇却依旧只是沉默地听着,又或者根本没听,因为他被头发遮挡下的眼里已经写满了颓废与绝望。
过了几分钟,江遇才又像忽然落水之人抓到浮木一样,濒死之人找到了一丝生机,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冷漠而沙哑:“他,在哪?”
“让他,来说。”
“你居然会说话?你会说话!”女人按着心口喘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角的细纹都被撑开,质问:“你一直都在骗他是不是?”
江遇没有解释。
“好,我告诉你。”女人沉下一口气说:“晏眀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你别想找他,死心吧。”
她最后看了江遇一眼,就离开了这里。
江遇永远都记得那一眼的眼神,没有什么激烈的喜怒起伏,而是单纯地在看一个低入尘埃卑微无比蝼蚁。
哪怕过去四年,江遇都记得。
他在车里,无声无息地看着脚边一张被人用过后丢下的纸,就和他一样。
出生的时候不被期待,父亲抛弃他怨恨他,母亲或许爱过他,江遇不敢确定,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到大被人指指点点,活在恶言恶语的人间地狱里,只有奶奶愿意护着他。
可即便如此,江遇都从来没有真正地感到自卑过。谁打他骂他他就打回去,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会咬牙还回去,自己活着,拼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