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毕淮毅推开包厢的门,那里的觥筹交错,是他曾经不熟悉的世界。他原本也以为,他会跟淮郎一样,走上父亲的那条路,只是,毕家已经有一个军校优秀毕业生的儿子了,自然不需要他来锦上添花。
选择这条路,大概受小舅舅的影响比较大吧。他的小舅舅,或者说小姑夫,上市公司的老总,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当年他跟姑姑的那场轰动全市的求婚,曾经一度传为美谈。
“毕总毕总,我敬您一杯,先干为敬~”市招商局的副局长恭敬地前来敬酒。身为去年投资最多的苡仁公司的老总,据说出身不凡,连市长都要给几分面子,他们这些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毕淮毅接过杯子,一口干尽。他的酒量,是用部队的大饭盒练出来的,就这样的红酒,实在不成问题。
饭局后,司机送他回去,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老头老太早就搬进了新建的大院,淮郎住部队,而他,一身酒气的时候,他总不愿意回家让老妈念叨,他们家那个年近六十却依旧被老头子捧在手心里的老妈,念叨人的功夫一年比一年厉害,淮郎已经承受不住,打算投降,听从老妈的安排,去见马骁叔叔的女儿。
并不是多么豪华的小区,只是老妈一直舍不得卖掉这里的老屋,老头子自然是听之任之,这样也好,可以当做他平常休息的地方。他其他的几套房子,平时还好,只是半醉之时,总觉得太过清冷,冷到骨子里的寂静。
他下了车,便让司机先回去,今天喝的稍微有点多,却还不到醉的程度,老小区还没有电梯,幸亏只是三楼,还不至于让他怯步。
刚走进楼道,便看到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垃圾。说是女人,其实叫女孩更确切些。他平常并不经常回来,只有一次见过对面的门开着,走出来一个年级不大的女孩子,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青涩得可以。
女孩侧着身让路,他擦过她身边的时候,可以闻到柠檬的清香,是沐浴露的味道。穿成这个样子,大约是刚洗完澡吧。只是,现在的女孩子,胆子都这么大吗?穿着睡衣就敢下楼?
毕淮毅没有想太多,踉跄着继续往上走。
赵语帆是第二次见这个男人,上一次,是她忙着去面试,匆匆在楼道里见过一面,才知道对面住着的,是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就算现在他满身酒气,却也不见丝毫颓败,虽是醉眼惺忪,她却直觉,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等到扔了垃圾上楼,赵语帆却发现,那个男人抱着肩在对门的门口坐着。一摇一晃,好像要睡过去的样子。
犹豫了许久,赵语帆还是倚在自家门口问道:“那位先生,您为什么不进去?”
“钥匙……没带……”毕淮毅没有抬头,神智虽然清醒,身子却有些疲乏,连日忙着工程的事,就算是铁人也经受不住。
赵语帆没再问,走进自己的小屋,从猫眼里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咬着唇开了门。就让他在客厅里待一晚,她把房门锁了,应该没问题吧?看这男人的衣着,应该不会看上她屋里这些半旧不新的小家具吧?
江南小镇长大的姑娘,心也似乎带着水样的温柔,自小父亲便教育,助人者天助。让她看着一个人在外受冻,她是怎么也无法心安理得的。
“先生,您到我屋里休息一下吧……”赵语帆说完这话,却又觉得有些歧义,红着脸连忙补充:“您在客厅沙发上休息一晚,我给您拿条厚毯子。”她孤身一人,留宿陌生男子,总归不妥,赵语帆甚至想好了,要不要去楼上房东阿姨那里借宿一晚。
毕淮毅这时候才抬头,面前的女孩子,穿着粉色的棉鞋,齐耳的短发干净利索,一双水亮的眸子却格外清澈。
斜斜地勾了勾嘴角,毕淮毅撑着墙壁站起身,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嘴角处,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
进入小小的屋,不及他所有房子里最小的那套的一半,却布置得温馨暖意。房间里开着空调,一走进去,整个人似乎就被那疲软的暖气熏得晕晕乎乎,酒意这个时候才汹涌地涌上脑门。
“您随意。”赵语帆留下枕头跟毯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便迅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毕淮毅清晰地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撑着额头,毕淮毅浅浅地笑,这年头,还真的有这样不识好人歹人就将人带进屋的人啊。就那扇薄薄的门,他若是想做什么,根本不够他两脚踹的。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丫头啊。
许是因为酒意上头,毕淮毅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而屋里弥漫的香气,却一下勾醒了他的味蕾,昨晚没有吃多少东西,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
走过去,果然是那个丫头在厨房里忙碌。粉绿色的围裙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毕淮毅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家里长辈以外的女人做饭。
他的父亲母亲是出了名的感情笃定,妈妈并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的身影,所以除了他跟淮郎年纪小的时候请过的保姆,其他时候,家里的一切,都是妈妈操持。也许是印象太深吧,每次看到已经是军区副司令的老头子恬不知耻地跟老妈撒娇,他面上不屑,心里大抵是羡慕的吧?有这样一个人相伴一生,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相依相伴,共度一生。
厨房里的女孩子身姿倩丽,撩起的袖子下是一截白嫩的皓腕,一根细细的红线上挂着一把小金锁,昨晚路灯太昏暗,他竟是以为她是齐耳的短发,今日才发现,她昨夜原是将头发全都束了起来,后脑勺一个歪歪的髻,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