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爱兰笑弯了眉眼,“是想我还是想好吃的啊。”
打开随身布兜,“都是我自个儿炒的豆面,加点白糖,用开水泡了当早饭吃,你们正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白糖也是她偷偷攒的,顶多二三两。
“还有两斤炒蚕豆,来,尝尝。”炒的时候加了盐巴辣椒和花椒八角,嘎嘣脆,麻辣鲜香,吃一颗就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两个小的吃着,秦桂花就有点着急,眼睛不错的盯着她肚子,“还是没消息?”
爱兰苦涩摇头。
“上次给你说那老中医看了也没用?”
爱兰点点头,轻轻抹了抹眼角。
不忍心大孙女难过,秦桂花忙转移话题,“咋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过好你自己就成,我跟你妹她们有吃有喝,你别瞎操心。”这不是又往婆婆妯娌手里递把柄嘛。
“没事儿,她们不知道,这是我自个儿出去做席攒的。”
“这老些好东西还能攒?”刘家那婆婆她又不是没见过,那是冷水烫鸡——一毛不拔的货,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攒这么多东西,还安然无恙带出门。
秦爱兰顿了顿,见两个妹妹正开心的吃东西,像两只满足的小仓鼠,也不愿提不开心的事,“奶,我今儿回来是有个事,想找你帮我拿主意。”
“我婆婆下个月就要退休了,现在家里可以有一个人去顶她的工作,其他人都有工作,就我……奶你说我该去不?”
“该啊,当然该去。”小仓鼠·来娣忽然插话。
小兔子
刘老太的工作可不是一般工作,而是国营饭店服务员。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可是实打实的肥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呢,刘老太要不是年龄到了,都压根不想退。
工资高,经济独立,工作轻松,社会地位高,还能经常吃油水,这都是看得见的好处,而秦来娣看得更远——现在的大姐急需一份能转移注意力的工作。
她的精神状态在久备不孕之后,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要是还待家里,继续看婆家人脸色,她的身体就不可能好。
而身体好不了,只会更难怀上,然后又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最终精神绷不住了,就会走到上辈子那一步。
“你这丫头,哪哪都有你。”
“奶以前不是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吗,大姐要有工资就再也不用靠谁了,刘家咱们爱待不待,不待走人。”大姐夫看着是挺老实的,可上辈子大姐疯了就被他立马送进精神病院,她一直耿耿于怀。
“反正我吃药也要花钱,你姐夫的意思是不如把工作卖了换钱。”这年头私底下偷偷卖工作卖城市户口的人不少,只要是稀缺的东西,都是资源。
“你姐夫也是心疼我,不想我太累,出去上班不像在家能好好调理身体,准备……”
“奶,大姐,你们好好想一下,大姐的处境真是因为没孩子造成的吗?”来娣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打断道。
祖孙俩怔了怔,是啊,根源真的是在于没孩子吗?她的处境是大部分高嫁的女孩都要面临的,即使生十个八个儿子,人婆家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
无非就是比较能生的生育机器罢了,人公婆小姑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爱兰你跟奶说句实话,刘加伟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在他爸妈面前老说我好话,每个月工资交一部分家用,剩下的都给我,我来事儿那几天还悄悄给我煮红糖鸡蛋,发了奖金会带我买新衣服,上个月还给我买了一堆补身体的药……”而且这么多年不孕也没一句埋怨,还打算把老婆婆工作卖了给她买药吃。
秦桂花点点头,往日里小两口的相处她看在眼里,刘加伟确实是个老实又体贴的丈夫。“那行,这工作你就去顶下,那一大家子过得成过,过不成分家,凭你俩的工资分出来也不错。”
离开那么多眼睛,对她精神状态也有好处。
来娣松口气,就连只顾着吃东西的盼娣也“嗯嗯”点头。
因为爱兰回来,中饭秦桂花破天荒的摸出俩鸡蛋,从自留地里拔一把青蒜苗烩了,又蒸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高粱馍,虽然是粗粮,但管饱,配着香喷喷的炒鸡蛋,姐妹仨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以后,来娣又闹着要给大姐把脉看舌象,望闻问切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跟爱兰曾经看过的几十个大夫说的一样,都是心思郁结,肝脉不通,问了问正在吃的或者以前吃过的药,也都对症,看来这病还真的只能自我调节。
“对了,我刚好像听见盼娣说啥她‘三姐夫’,咱们来娣有好消息啦?”
秦来娣实在是娇羞不起来,索性也就不装了,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这可真是自家奶奶的作风,爱兰咂吧咂吧嘴,“小贺同志人咋样?对你好吗?干啥工作的?”
盼娣抢着回答,顺便还要替那素未谋面的三姐夫刷一波好感,“我三姐夫给了六十块彩礼钱,还给了三姐十五块生活费,说他现在工作忙,等忙过这阵子就来办婚礼,接三姐进城过好日子哩!”
有鼻子有眼,就跟她亲耳听见似的。
秦爱兰也跟着高兴,“真好,找个外省的也没啥,以后交通便利,随时都能回娘家。”可不敢接彩礼的茬,她当年结婚刘家一分彩礼没出,她现在还觉着愧对奶奶呢。
祖孙几个“小贺长”“小贺短”的说半天,眼看着太阳落山,爱兰才恋恋不舍的回婆家去。
而跟秦爱兰一样好奇小贺到底啥时候回来的,还有屯子里的男女老少们,来娣每次上工,婶娘们都得问一句,“小贺最近来信没?”
“小贺啥时候来接你?”
要不是那张结婚证还压在自己枕头底下,秦来娣都要怀疑,她怕是结了个假婚。跟其他人揣测的贺连生不要她了反悔了之类的比起来,她倒是相信老贺头的人品,既然扯了证,那是会对她负责的,这么久没消息,肯定是因为工作走不开,而且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难见面。
因为她记得,上辈子俩人相依为命的时候,老贺头曾说过这次任务,他追到边境线上还是晚了一步,设备已经被转运出国了,后来经过打报告等审批等一系列流程,他又花了半个月追出去,一路追到北边的蒙国,伪装成蒙国人,潜伏在那边快一年才成功将敌人拆卸我方设备的计划捣毁,又花了两个月时间,多次乔装更改路线,曲折回国。
这一次任务,虽然耗时很长,但他完成得非常漂亮。
秦来娣当然不可能露一个字,对于大家或好意或幸灾乐祸的询问一概以“工作忙”推脱,她现在的另一个问题,是馋肉。
自从吃过一顿鸡蛋后,来娣的嘴巴就跟开了荤似的,做梦都是吃肉,上辈子因为生病的缘故,老贺头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着实馋坏了,捏着大姐走之前悄悄塞给她的五块钱,来娣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再去一次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