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季修白是否还记得他的长相,虽然他们只远远地见过一次,连对话也不曾有过。但是直觉让他很不安,他一贯依赖这种与生俱来的动物性判断,所以提早离开。
回到酒店他便着手整理部分行李和收集来的资料文件,又上网回复公司代理人发来的邮件,借着忙碌工作很快就将季修白抛在脑后。
再有几天就回浮城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音乐会很精彩,但陶泓却是心事重重。
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偏偏又在这里碰到了那对□□,并且还坐在同一排,只隔了两个位子。
她不知自己和这俩人有什么滴血孽缘黑线牵着,非得看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好不快活。再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仍在为生计奔波的郑北亭,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散场的时候他们是被人群推着走的,出口已经被人潮堵了大半可后面的人仍一个劲地往前挤。陶泓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还是多亏邵砚青在身后为她挡去大部分的压力。她扶着他的手臂仰起头呼吸,各种各样的声音灌进耳朵里,让人头晕脑胀。
忽地腰间一紧,脚就离地了。惊悚万分之际只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抓紧我。”,她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感觉到手掌下贲起的肌肉,莫名地心安。
关于他们杀出人群的这段回忆,多年后两个人谈起来是有分歧的。陶泓觉得自己完全是被邵砚青夹在胳膊下面随随便便就给带出来了,而后者则坚称人是自己千辛万苦抱出来的,只不过不是公主抱而已。
当晚他们狼狈到家时犹有余悸,陶泓在接到顾池打来问情况的电话时声音还在发抖。她的披肩在推挤中不知所踪,现在身上披着的是邵砚青的衣服。浅灰色的羊毛大衣十分厚实,带着夜露的气息。
邵砚青端来了热牛奶,她也挂了电话。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端沉默地对饮,放下牛奶杯的时候视线却撞在一起。
他们同时发笑,这时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放松之后……就觉得饿了。陶泓觉得最近自己胃里住了只青蛙,时不时就咕呱乱叫。口腹之欲是不容怠慢的,她得做点什么。
这时就显示出有个和自己同频脑电波的同住人是多么重要,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人家已经起身打开冰箱准备煮东西了。
陶泓很少吃宵夜,但如果要吃的话烧烤和街边摊的小炒是上佳选择。要么就健康饮食,要不健康就随着自己喜欢来——这个原则她贯彻得很彻底。
邵砚青先取了鸡蛋和面粉,又拿了些蔬菜配料。本以为他是要摊鸡蛋饼,可到最后上桌的却是碗面疙瘩汤。
里面有红萝卜、木耳、香菇和蛋皮,面上撒了切碎的芹菜末。面疙瘩也和平常见的不同,是细长的条状,像一条条小鱼躲在碗底。
“勺儿尾。”他伸手在面汤上匀了把炒过的芝麻,“尝尝看。”
“是因为用勺子尾部拔它下锅,所以叫这个名字。”她刚才就见他把调好的面糊放在扁平盘子上,反拿着长柄勺子,一下一下地把面糊拔下锅。
“是。”他也给自己加了把芝麻,“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一定要放很多配料,吃到撑着走不动才满足。”
碗不大配料又切得细,挤挤挨挨地抱在一起看起来很热闹。清淡的汤汁带着蔬菜特有的鲜甜,极好入口。
回到房间后才发现竟然没有将大衣还给他,不过这时他应该也回房休息。她脱下大衣准备挂起来抻一抻,没留意口袋里掉了个东西出来。是一本用去大半的便笺,上面涂鸦凌乱,只能大致分辨出‘餐厅’‘门票’‘点心’的字眼,页下角画了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兔斯基,挥着一支四叶草
她笑了笑,将便笺原样放回。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
天光微霁,站在露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五脏六腑间的浊气被驱逐得一干二净。等到七点过她便下楼,这个时候邵砚青应该起来了。
楼下空无一人,厨房里静悄悄地。只在暖水壶下压了张纸条,大意是他有急事出去一趟要过几天才回来,外卖单子放在客厅的随手篮里云云。能看出留言时很匆忙,纸是从信封上撕下来的,字迹也有些飘忽。
他不是早上才走的,那就是凌晨的时候。是什么事急得让他等不及天亮?陶泓将纸条揉成一团,莫名有些不安。
大厨不在家自然没得开伙,早餐随便啃面包喝牛奶糊弄一下,中午随便叫了顿外卖吃,结果吃完没多久就开始跑厕所。她开始反省自己的肠胃这阵子是不是被邵砚青养得娇贵了,以后还怎么吃海鲜烧烤搭冰啤啊。
自我反省完后她拔了通电话给邵砚青打算问问他家里有没有药箱,可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然后就是忙音。陶泓没有继续打,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买药去了。
吃完药人就有些迷糊,睡一半醒来又周身发冷。她知道自己这是感冒了,又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再次把自己裹成熊,半死不活地出去买药。这次学乖了,常用药都买了一些,因为达到满额店家还送了个小药箱给她。
陶泓拎着一箱药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突然之间心底就涌起一股孤独感。但这种莫名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吃完药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内里亦是饥肠辘辘。她这时深刻地意识到掌握好烹饪技能是一项多么重要的生存指标,以及有一位好手艺好脾气的同住人的几率真是比中百万大奖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