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冷哼一声,放开那人的手,警告地瞪他一眼,那人吓得连忙往后缩,再也不敢放肆。
穆卿跟着刘大夫继续往里走,营帐中只有寥寥几盏油灯,晦暗不明,地上到处是垃圾,混合着脓血的棉布、用过的碗筷、士兵的脏衣服、臭鞋子、臭袜子,靠里侧还有几个便桶,这么多垃圾不臭才怪呢。
“穆姑娘,您第一次来伤兵营,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刘大夫尴尬一笑,他也看出穆卿脸上的嫌弃之色了,所以说军营里怎么能有女人?女人肯定呆不住啊!
穆卿摇头,这样的地方就是来十次一百次也不会习惯,这样的环境伤员怎么可能会好?
“为什么不打扫一下?”穆卿皱起眉头。
“我们哪有闲暇?”刘大夫摇头,“今日你也见到了,伤兵一直在增加,我和林元两人根本忙不过来,疗伤都来不及,哪有工夫清扫?”
“可以叫士兵过来帮忙啊!”穆卿说道。
“现在战事吃紧,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将,有也都上战场了,哪里能派到我们这里来。”刘大夫叹气。
“可是这样恶劣的环境怎么行?”穆卿急了,“病患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可能会好?蚊蝇滋生,还会造成交叉感染。”
那你刚才还出手那么狠,那人又好不了了,刘大夫心中暗道。
“刘大夫,您实话对我说,这里的伤员,能治好的有几成?”穆卿丝毫没注意刘大夫的脸色。
“最多最多只有六成!还是轻伤员。”刘大夫的脸色有点尴尬。
“什么?”穆卿面色沉了沉,“你这是在杀人,不是救人!”
“真是惭愧”刘大夫脸色涨红,可是他也无可奈何,他和林元两个人没有三头六臂,两人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就是这样,能救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这也不能怪我们,我们就两人,哪里忙得过来!”林元忙帮师父说话,他们已经够忙够累的了,穆卿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穆卿压住心中的怒火呼了口气,她也知道刘大夫是身不由己,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来了,就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刘大夫,把伤兵营交给我来管理。”穆卿严肃地对刘大夫说,“我保证今天下来的伤员九成能活下来。”
以前的伤员她就保证不了了,那些人可能有些都快死了,可是今天刚到的伤员还有希望,她要他们全部活下去。
“你怎么能保证?你不是说你不是大夫吗?”林元不服气地说。
“是,我不是大夫,可是我也是一名优秀的医务工作者。”穆卿正色道,“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每个人活下去!我绝不会放弃每一个人的生命!”
刘大夫和林元呆呆地看着穆卿,突然感觉她身上有一股摄人的力量,这种力量正是他们所没有的。
刘大夫心中震动,自惭形秽,自己一个做了几十年大夫的人都没有一个小姑娘有气魄和觉悟,因为受到大家的尊敬,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做得很好,其实是因为军医太辛苦没有人做,自己才能勉强做下去吧?
“刘大夫,您放心,您还是大夫,我只负责病患的护理和伤兵营的管理,只要管理得当,伤兵一样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一个好的护士可以抵半个大夫,您相信我!”穆卿抿嘴说道。
刘大夫看着那张年轻却异常认真的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你是战俘,将军能同意吗?刚才那些女人,将军不让他们留下来就是因为此,他是担心那里面有奸细吧?毕竟这是军事重地!”林元担忧地说。
“我不是战俘,我是被误抓的!”穆卿说道,“如果我是敌军的奸细,我会管这里伤员的死活?多死一点岂不更好?我会打报告让他同意的!”
“我也会去和将军说,你放心!”刘大夫说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姑娘一身正气,决不会做损人又不利己的事。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穆卿微微一笑,对身旁的菖蒲说,“菖蒲,你马上把这里的碗筷收拾起来,清洗干净,用水煮过以后才能用。”
“林元,你把这里的垃圾都清扫干净,拿到远一点的地方焚烧,不能随便乱丢。”
“刘大夫,我们一起来巡视伤员,我要了解一下他们的伤情,好做出相应的处理。”
“好!”
大家答应一声,各自开始行动。
可是走了一圈,穆卿发现问题太多了一时之间根本无从下手。
伤员人数众多,没有按伤情,没有按治疗时间和程度分类,而是密密麻麻乱排在一起,见缝插针,连最基本的安全距离都没有。
很多伤员的伤口已经溃烂脓肿,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有些伤员已经休克,想来就是不能好的那四成伤员,可能就等着死后丢出去。
穆卿的心里窝着一团火,这刘大夫是怎么治病的?
她狠狠瞪了刘大夫一眼,刘大夫老脸一红,惭愧地低下头。
“有没有纸笔?”穆卿问道。
“有,有!”刘大夫从边上一排摆得乱七八糟的架子上找出一支毛笔和几张宣纸,又找出一块砚台,倒上墨汁,磨了起来。
穆卿拿着毛笔头疼不已,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写毛笔字,尽管小时候父母就请过老师教她书法,可是她的字还是写得跟狗啃一样。
捏着把汗好不容易写完了一张,穆卿把笔一丢,瘫坐在椅子上,这写毛笔字比缝合还要累。
“有没有炭条?削细一点,就这么大。”穆卿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比划了一下,刘大夫连忙点头,“我去找!”
将军营帐,容睿端坐在案几前的太师椅上,手里正在翻阅着什么。
“查到了?”容睿头也没抬。
“是!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属下查过了,那太守府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她是突然出现的,就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来路不明?”容睿抬起了头。
“是,但她很可能是奸细!”
容睿沉吟片刻,漆黑的眼眸泛起一丝凶戾的杀气,“找个人看着她,一旦发现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格杀勿论!”
“是,属下明白!”黑影一闪而过,隐入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