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望著小娘子一下午工夫,滿手戳了八百個窟窿,小小的香囊血跡斑斑,實在是欲哭無淚。
誰哪敢讓她這麼練哪!
要讓那位輔大人知道自家妹妹在她們這兒手紮成了篩子,她們也沒法交代。
連崇寧公主都興致勃勃地看過來,見她這邊毫無進度,恨不得直接上手來教:「阿朝,你就先這樣,這樣,然後這樣……這不就行了?很簡單的!你別灰心,我也才學會七種針法……」
阿朝眼皮一掀,險些當場暈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學,女官和繡娘擦了擦額間的汗,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可當她們從才含清齋出來,遠遠便看到一身玄青袍服、面容冷峻的謝閣老立在宮門外,都嚇得顫顫巍巍,趕忙上前行禮。
謝昶嘆了口氣,頷回禮道:「舍妹愚鈍,勞二位費心了。」
看來謝閣老也知自家的妹妹不善此道,可女官哪敢接這話,趕忙擺:「不敢不敢,謝小姐勤學不懈,短時間內不得要領實屬尋常,以小姐的悟性和用心,來日定能得心應手,一通百通。」
66續續走出來一群世家貴女,眾人還未從晨時兵法考校的恐懼中走出來,關於未來輔夫人的那點綺念早已忘得一乾二淨,路過時都只敢遠遠行個禮。
蘇宛如一見他來接妹妹下學,忍不住頓步多瞧了幾眼。
直到姜燕羽回頭蹙眉喊住她:「你還不走?今早的題卷答得很好嗎?用不用謝閣老親自提點一番?」
蘇宛如想起自己糟糕的答卷,嘆口氣跟了過去。
罷了,兄長接妹妹下學太尋常不過,何況還有車夫和丫鬟在,也做不了什麼逾矩之舉。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崔詩詠遠遠見著那道高大峻拔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大膽走上前。
「阿朝妹妹不善繡工,今日吃了苦頭了,瑞春正在給她上藥,謝閣老恐怕還要等上片刻。」
謝昶神情微冷,只淡淡應了聲。
初春的傍晚,風還是有幾分凜冽的,刮在臉上生疼。
崔詩詠見他如此冷漠,臉色都有些泛白,手中的帕子暗暗絞緊,強忍著某種情緒,仍是笑道:「我聽爺爺說,當年陛下北上,也是謝閣老一路追隨左右,難怪你對兵法如此……」
「崔姑娘,」謝昶望見那個小小的身影從攬勝門出來,出口打斷了她,「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崔詩詠向來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可仗著他與爺爺的交情,仗著她是京中為數不多能得他正眼相看的女子,每每在他面前,她仍是鼓起莫大的勇氣來支應那份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歡,才敢上前同他多說幾句話。
可在他眼裡,恐怕已經是胡攪蠻纏了。
她低低斂眸,藏住眼裡的失落,俯身施了一禮。
阿朝是最後一個從學堂出來的。
纖纖十指上了藥,包得小粽子似的,遠遠瞧見長信門外立著個熟悉的人影,一時激動、難過、委屈通通湧上心頭,眼眶都泛了酸。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