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恢复了镇定,语带骄傲:“见到新的‘自己’诞生后,褚天骏只有短暂的害怕,很快又重复起了那日复一日的幻想,并且频率和专注程度更高了。他在梦中补全着‘自己’的设定,身体的每一寸细节、掌握的每一处知识……就像在每一个像素格子中注入颜色,一笔一划、一点一滴地描绘着,最后才聚拢成为了那幅呕心沥血的《蒙娜丽莎》……”
“很显然,他的精神出问题了。”
秋免断然开口,关注点诡异,一点也没顺着「诗人」的意思:“抑郁症,大概还有精神分裂,导致幻听幻想,所以才懒得动弹,嗜睡颓废,甚至根本没觉得家里多了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用简单的两句话,把「诗人」口中浪漫的创造归结为大脑病变,梗死了一切诗意。
「诗人」好不容易重聚起的儒雅淡定也即刻破功:“……你是褚天骏还是我是褚天骏?!”
“你是吗?他已经死了吧。”秋免冷淡地说,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补充了一句,“给我的阅读理解扣分的都是过度解读,原作者来了也不例外。”
“……?”
「诗人」一时难以言喻心中的荒唐感受,仿佛正准备掀开底牌决战时,被人四两拨千斤地把火药换成了水枪,并且告诉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做出强调:“我就是褚天骏!在幻想出了最完美的‘自己’之后,他与我进行了融合!”
秋免懂了:“哦,他自杀了。”
“…………”
“怎么死的?”
「诗人」拨开自己用梦境编织的幻影,重新回忆起真正诞生那日的故事。
褚天骏或许真的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来源于生活的不幸和自我厌弃,引起他死念的契机可能无足轻重。
而在他死后,融合梦境失去了梦境主人,一直以来作为旁观者的「诗人」取得了真正的自由。
他第一次,凭着自己的心念走下了床,找到了失去血色的褚天骏。
落在旁边的破旧手机已经熄屏,但「诗人」拿起来时,依旧能够通过他的指纹解锁,界面停留在一段网友分享的听歌评论上:
“屋里一股臭味,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具体原因,直到某一刻现,原来是枕头里藏了霉的梦,和我腐烂的理想,寻摸着床底下现了一具尸体,原来是儿时的自己。”
儿时的梦想?他继承了褚天骏的记忆,那是他虽然困苦,却朝气蓬勃、充满信心的年纪,他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的兴奋惊艳,也记得自己在周记里写下的雄心壮志,通过稚嫩的笔触抒着感情,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那是褚天骏最快乐的时光,与现在的情况判若两人,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被曾经的自己“杀死”了。
……
「诗人」将褚天骏的遗体处理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样,他将亲自完成他的所有愿望,以同一个人的身份。
那时候的「诗人」,确实毫无私心。
直到他跨出家门,离开融合梦境的那一刻——
回忆终结,如果不是这次机会,「诗人」都快忘了那时候的狼狈。
身为梦境造物,哪怕是最完美无缺、由梦境主人精心比对着、描绘多年创造出的梦境造物,他也几乎无法离开融合梦境所在的区域。
短暂的离开尚且可以忍受,但一旦长久地滞留在现实世界中,他就会像一条缺水干涸的鱼,逐渐失去身为梦境造物的特殊性,先是能力,然后是生命。
而从轻微到严重的变化度甚至不过从黑夜到白天的12个小时,「诗人」尝试过扩展融合梦境,却在已经组建起来的解梦基地和「华胥」卫星的监控下屡次失败。
于是他的目标逐渐变为了存活下去,更恣意潇洒地活下去。
“所以……你为什么可以控制我的梦境?甚至毫无负担地在现实世界中来去自如……?”
「诗人」剖析完了自己的特殊之处,他死死盯着秋免,想要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是同类吗?”
秋免静静看了他一眼:“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