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近前摆着只木桶里面盛着半桶水被炉火烘烤着桶壁,里面的水会慢慢温凉,给女眷孩子们洗面用。
沈逸不会用那些水,他也没有洗脸的布巾,用手捧一捧水泼在脸上随意揉搓几下再用他那块细棉布擦净水珠就洗漱好了。
其实当地的居民晨起是不会洗漱的,甚至好几天都不洗脸洗脚,因为家家户户都没有足够大的水缸蓄水,家里用的水全得靠汉子下沟去挑。
有一两个泉眼在房前屋后的,或是有活水沟渠流经的人家要好过些,但也不敢多用,还得给牲口牛羊们备着些。
冬哥儿他们家屋后就有一眼活泉,但他们家养羊多用水也不充裕。
也就官家这些刚来的人和从小被来自江南的母亲带大的沈逸会注重些自洁。
今日官家饭桌上一人一碗熟粉冲好的油茶,和一罐闷煮出泥的土豆。
官家大嫂面色愁苦的逼着自己随意吃了几口,官安官礼半大小子,吃的头也不抬。
官恒官二面不改色的用着晨食未置一言。
女眷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明显是觉得不该如此节省,昨日才见到杂物间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呢。
有更多心的甚至会疑心沈逸是不是克扣了去,偷偷卖了或是藏起来了,想来要去杂物间好好探看一番才是。
沈逸自是不知惹人疑心的,虽从十二岁起就开始看着兄嫂的脸色至今,但村里的多数都是淳朴真挚的人,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不用看人脸色。
饭后,官家二人要去村长家商议修房的事宜,兄弟两正齐肩出门子,就被快走过来离着三尺远的沈逸拦住了。
沈逸盯着两人的肩膀说:“官大哥,家里快没盐晶了,需要拿点粮食去找乡亲们置换或者去主城里买。”之间吃的一直是沈逸自己随身携带的那点儿盐晶,官家人口多,再省也不够再吃天的了。
没有盐吃,身上没力气,会生病的,村里没有村医只能等死……
官二搔了搔头想着他还真没去看过杂物间有没有盐,也的确只跟村长说了让帮买点粮食,这下好了家里没盐了,盐都没有这段时间吃的油又是哪来的?
官恒倒是先想到了,作为读书人断没有白吃白喝别人家的东西还不致谢一声的,这气节一短臊得脸皮通红。
“这,我们知晓了,今日便去换些回来将你的给你还上。”
官二想了想接过话:“但是我们该拿什么去换又怎么个换法,有人愿意换?”
“除了村长家,就我兄长家能有富余的盐了,得用粮食换,其他怕是别人不缺,一斤青稞面换二两盐。”沈逸想着没什么好隐瞒便接着说:“我兄嫂难缠,跟他们换落不了好,跟村长换添点都吃不了亏。”并非他想在兄弟两面前诋毁什么,着实是啥他那兄嫂落井下石。
兄弟两得了话,点了点头,便回杂物间瓦面粉去了。
他转身回到檐下背起一个背篓,里面装了一背篓带泥的芋头,很沉,他起身并不容易。
突然背上一轻,他也就顺势起身,转头一看是官二帮他抬着背篓。
客气的笑了笑就步履维艰的背着背篓走出去了。
官二楞在原地,耳根子红了一片,过了会儿吶吶道:“那背篓把肩背都要压塌了……”
路上难免湿滑不平,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他要到捉鱼的沟渠里去把芋头外衣的泥洗净,在家洗得浪费一大缸子水,还得把木盆底弄上厚厚的泥。
走到勾底便把背篓放下,找了处水没不过背篓的浅水,双手拖着背篓顺着水慢慢沉底,便找来那根木鱼叉,从上到下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用鱼叉搅拌了一会儿,就弓腰双手扶着背篓用些力气来回颠簸,这样更快,但要控制点劲儿,把芋头外衣磕破了回去晾干了也不好储存了,会烂掉。
等把芋头洗得差不多了,便把背篓端起来放在岸边石头上沥干水分。
忙活这一阵鞋子和衣袖难免打湿,鞋子穿的是放牧才穿的草藤鞋,打湿了也不怕。
忙出一脑门子汗,他也不管,顺着沟渠往上爬,芋头放在那沥水,他要去他的青稞地里看看去。
祖屋里杂物间做衣物缝棉被的女眷们,裹着厚皮子坐在草窝子里,时不时放下去破瓦罐上方烤烤手,瓦罐里放着木炭,做针线难免手冰拿不住针。
官礼娘亲用针搔了搔头对着官夫人轻声说:“夫人,麻袋里少了起码一背篓芋头,那青稞面儿袋子外还撒了好些粉,看样子也少了好几碗。”
“是啊,燕姐,青稞面粉是少爷们拿去置换食盐去了,这芋头……”官安的娘亲故意拖沓着。
官家大嫂瞥了眼她侧身对官夫人说道:“娘,晨食前就没了的,不是外贼。”她笃定是那个小哥儿家贼。
官夫人抬了抬眉头,她这大儿媳出身世家,不笃定的事情不会多言。
但这无依无靠,无处落脚,兄嫂磋磨的小哥儿何故犯下众怒,偷走吃食。
再说她见得人多了去了,这沈家小哥儿做人做事都不像藏了坏心。
她故作思考,暂时没出声,没得为了给外人辩白一句让大儿媳起了心思的。
见娘不说话她才温温软软的继续开口道:“我猜想是不是澜弟许了他,让他拿去接济兄嫂去了,要是没许,不问自取可是……”说着还掩唇低眉故作惊讶。
官夫人打量了一眼她这大儿媳,在京城各住着一个院儿,早晨请安平时近前伺候没出过大错,这才来到这不堪教化之地几天,尽学舌小门小户的口舌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