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她也笑了一下。
“若是我说,当年若不是因为被接进宫……我也会在江左平安长大呢?”
元载怔住。
“殿下,你说什么?”
“我并非萧梁皇室后裔,听闻我的生母乃是江左人氏,当年抱我进宫、与我相依为命的乳母也是谢家人。宫中缺衣少食、冬日大寒,她得了什么都给我,让我活着。后来她被皇帝赐死了,我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这辈子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因为我而死了。”
萧婵声音越来越低。
“乳母从小便告诉我,江南好,山水秀丽,与长安风景迥异,是我出生的地方。若不是因为萧氏将谢家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被送来长安。”
元载的手握紧、又松开。
“这些话,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当年害死谢家的人都死啦。”
萧婵笑得很狡黠,也很悲伤。
“可惜我也回不去了。江左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来杀萧梁的长公主,或许这便是我的命。”
“当年那乳母告诉你的话,万一不是真的呢?” 元载强忍着攥紧颤抖的手。
“这些年你步步为营……其实都是为了复仇?那我呢,阿婵,我算什么,也是你复仇的一环么?”
萧婵安静许久,她坐在书案前青丝垂地,抬脸笑时,笑容看起来纯良无暇。 “若你是我呢,元载。当年若不选复仇,我要怎么活?”
元载不说话了。
少顷,他跌跌撞撞地离开,碰到屏风时,那翡翠屏风晃了晃,就咣当砸在地上,碎成一地,像绿莹莹的血迹。
她捂脸,肩膀颤抖。没人听见她哭,但她确实是哭了。
而在一扇门之后,谢玄遇在等着,等她哭累了才走出来,把书册捡起,搁在书案上。
“你又回来做什么?”
萧婵恶狠狠地抬头,脸哭花了,但眼睛亮得出奇。猝不及防和谢玄遇对上眼神,他就像做贼一样别过脸。
“都听见了?”
她愣神,想起谢玄遇其实可以凭借功夫自由出入宫闱这件事。
“嗯。”
他继续捡东西,萧婵却被他这副镇定样子激到,又甩了本书到地上。
“怎么,可怜我了?本宫要报的是本宫的仇,与谢家无关,谢大人不必在这里假惺惺。”
他把那本她甩出去的书捡回来,重新放在桌上。萧婵要拿,他就按住她的手。
“不是可怜。”
他抬眼直视她。
“是后悔。”
“后悔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他放了个东西在桌上,萧婵拿起来看,是昨夜那个紫玉佩。上边多了两个字,“阿婵”。是他手刻的,字迹工整,他做什么都工整。
“不喜欢就扔了吧。”
他转过脸,不想看她的反应。
她托腮,眼睫眨动。
“不喜欢。”
他立即把玉佩收回去,被她中途截胡,拿起来塞进衣裳里,紫玉在襦裙领口若隐若现。
她不哭了。
谢玄遇自忖,此刻在想这些,他离疯也不远了。
“还给我。”
他低声。
“你来抢啊。”
萧婵眉眼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