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的不容于迟冰崖下的火热连同她躁动的血液凝成了一滴红色的泪,嵌入我的心扉。
一片红影滕雪冰,岁寒如火势最盈。
惟怜崖际女祭祀,不若雪影可随风。
她说她想月移城。
二、迟冰崖
迟冰崖下的雪,密密地下。旧事就这么脆弱,不堪掩埋。
我静守着影炎,水晶棺中,她双目长阖。我本可以用法力将她收殓,但我没有。我仔细的用温热的布擦拭她布满污血的容颜。
长长的一段日子里,我未从移开自己的视线。我未在祭坛上登临,也未在圣水前观驻。更未同以往在漫天飞雪中一遍遍祷告。
突然间人事间的一切想与愿似乎都与幻界无关,冥冥中似乎没有什么神力,打开的梦想,终会为自己碾碎;打开了这个人的梦,势必毁了另一个人的梦;无有女祭祀,世人照常憧憬;有了幻界祭坛,人间仍存黄梁。庄周与蝴蝶,蝴蝶与庄周,开睁与闭眼的一瞬间。
我守着影炎,玄冰法袍积满白雪。我守着她,如同守着自己的尸体,臆想中,我一遍遍抱着自己的尸身哭。安隐在远处隐隐叹息。
雪越下越急,有些纷乱的味道,天幕中的墨色为这碎开的白玉所稀释,支离破碎。
翠绿色的光就这般绽开,四射的样子,毫不收敛。我并未抬眼,只是说,你来了。
她深深行礼,金黄色的长发在风雪中绵展着,美丽如歌。她说,是的,大人。
我转身,墨紫色的发因风乍起,额前的茱罗记火焰般灼亮,一束灵力射向她的臂膀,翠绿色的法袍长袖顿如无影。我看到了她臂上的紫砂记,如影炎的一般无二。这是她们的标记,可出入圣坛长侍女的标志。
我微微合目,茱罗记瞬间暗下。
她的脸兴奋的发亮,她说,怪不得幻界的迟冰崖戒备这般森严。有大人这般美好的女子在,哪路神圣不想……
我轻轻弹指,一粒雪球卡在她的咽部。
我已经惧怕,影炎莫名其妙的被钉死在绝壁上,没有任何预兆与警示,或许只因为在这神圣得几乎残酷的圣坛前,任何话语都是冒犯。
我突然想明白,安隐为什么是哑的。或者年岁历练,让她明白,迟冰崖下的圣坛,是死神的双眼,时时刻刻会眨动,死亡与生存只是一线之间。
影炎被我用汲月术葬在积积寒冰中,我不想每个夜晚都抱着自己的尸体哭。绿墨在眼前,她的眼中闪过无数地疑问与惊惧。但我不肯让她开口。
许多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原来影炎与绿墨都是法力太浅,心性却太高的仙子。倔强冷艳如影炎,万不适合这毫无生气的迟冰崖。或许她来到此地,也是众人眼中的命中注定。而绿墨又太过好动与热诚,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在此处枯守百年千年。安隐心已死,而我天生心肠柔,无所喜恶,不善予求。
绿墨经常在镜湖前为我梳头发,涎冰寒梳在她手中如同情人的手一样温柔。她说,大人,您的头发好顺好滑。
我冲她微笑,她竟高兴的不知所措起来。其实,我倒蛮喜欢她微微卷的发,金色的发如同汲黯城多米海的波光一样耀人双目。
她说,我终于明白陌衍为什么只有侧妃没有王妃了。
陌衍,陌衍。我的表情突然惨痛起来,记忆的潮水冲开梗塞的闸门,不着边际。
我怔地起身。涎冰寒梳噔地落地,粉碎。一片片碎屑刺入记忆的痛处。
绿墨不知所措起来,忙然跪地,她说,大人,我……声音哽咽得让人心疼。
我冲她笑笑,空白的可以。我说,绿墨你今夜到我房中休息吧,我想同你说说话。
绿墨应喏。
或者是影炎的死,让我多余的担心起来。我却实实在在不忍心看绿墨明天也惨死在我的面前。
那天夜里,安隐为我点燃房中的灯,便退去。
绿墨在我的床上,静静的看着帷幔层层,异常出神。
我不言语,她也不言语。整个夜里,我所有的灵力都聚在掌心,时刻待发,茱罗记在幽幽暗暗的灯火下熠熠生辉。
午夜时分,窗外突然风起,撕扯着,纠缠着,与地上的几学跌荡成遗体,呼啸着冲撞着门窗。
绿墨已安然入睡,呼吸甚是均匀。曾经我也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在汲暗城、月移城度过。因为怕黑而且怕生,哥哥吉摩,和陌衍都曾为我彻夜守护过,不眠不休。
回忆在诸多情境下,犹如干爽的茶叶,形容虽然干枯,一旦在情感的大水中浸蚀,伤感犹如茶香一样弥漫。
风渐急,突然窗前人影晃动,未及思虑,我的右掌已挟着灵力击出,灿烂的光芒直冲窗外人影。就在这束法力刚泻出右掌时,我的心脏巨痛,鲜血直涌到咽喉,未及渗出嘴角,窗外传来惨叫,我已推门而出。抱起地上的人。
我忘了,我彻彻底底的忘了。
我有夜半吃雪洱汤的习惯,这是在汲黯宫庭养成的,雪洱有宁神镇惊功效。曾经无数个的夜里,父王曾亲自为我喂下,他满眼慈爱,他微笑,星目朗朗。自从来到迟冰崖,这一习惯便由安隐为我延续。我从未问过,她缘何知道。
安稳,安稳,我抱者着她衰老不堪的身躯深深的呼唤着。雪洱汤散了一地,一片片的银白,如心口的洞一样空。
她的双手紧紧扣着我的手腕,眼中潜着的遗憾,一丝丝折现眼底,我将食指点在她的心脉处,妄图延续她的呼吸,但是我忘记了自己的法术有多么强大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