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彤显然是太过乐观了,她等了整整一夜,那盏灯笼也亮了一夜,这一夜白等了。
不过沈彤觉得没有什么,比起前世的种种经历,现在真是太舒服了。
天刚蒙蒙亮,她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陶世遗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颀长,清秀儒雅,即使是生气的时候,在他脸上也看不到怒容。
他赶了一夜的路,眉宇间已有疲色,可是看到苦候着他的陶三村,他依然和言悦色。
“怎么了,我听说那孩子跑了?”他轻声问道。
看到自家老爷,陶三村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是的,老爷,小的疏忽了,没有想到姨娘里应外和,又和小的演了一出苦肉计,小的信以为真,待到明白过来,那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我听说了,唉,这也怪不得你,蓉姨娘呢,我要见见她。”陶世遗的神情中多了几丝无奈,是啊,还能如何呢,他的姨娘伙同外人骗了他。
陶三村不敢怠慢,在前面引路,陪着陶世遗走进那座小小的院落。
两个小丫鬟蜷缩在地上,她们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夜,身上伤痕累累,形容萎顿,如同两朵即将凋零的小花,她们还活着,或者说陶三村还让她们活着,只是因为她们还要让陶世遗看上一眼。
“这是那两个小丫头?”陶世遗关切地问道。
“是啊,这两个小蠢货什么也问不出来,只知道那孩子骗她们换了衣裳,棍子都打折了一根,也问不出别的了。”陶三村答道。
“真是可怜啊,都还这么小,唉,你下手也太重了些,埋了吧。”陶世遗埋怨道。
“是,小的知错了。”陶三村忙道。
陶世遗没有回头,信步向屋里走去,像是不忍再看那两个即将被活埋的小小孩子。
蓉娘大睁着双眼,平躺在床上,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已经这样躺了整整一夜。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她知道是老爷回来了。
老爷啊,老爷。
当年还在太太面前当丫鬟时,她见过表舅老爷几次,表舅老爷有副好相貌,人也斯文,所以后来听说太太要把她许给表舅老爷做姨娘,她是很欢喜的。
进了陶家以后,她一直都过得很好,无论是老爷还是太太,对她都很好。
蓉娘的眼中流露出讥诮,是啊,她过得多好啊,连亲弟弟也搭进去了。
她也知道老爷回来是要做什么的,那孩子说的都对。
那孩子说她的弟弟早就死了,那孩子还说她也会死,老爷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留她性命,因此当然也不会让她弟弟活着。
她看到那孩子拿起迎枕向她压下来,可是却又在中途收手。
那孩子本来能够捂死她的,可是却轻轻松松把她放过了。
她明白了,她早就明白了,那孩子留下她的性命,就是要让她面对弟弟的死亡,要让她生不如死,要让她死得更惨。
当那个熟悉的人站在面前时,蓉娘发现自己竟然连悲伤都没有了。
她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假装被打晕,让那孩子换了丫鬟衣裳逃走的,不但外面有人接应,府里也有,来接她的人已经带着她走得很远了,你们追不上了,哈哈哈!”
笑声嘎然而止,一双手捏住了她的咽喉。
第9章那只布娃娃
“贱人,你能骗过陶三村,可你骗不过我!”
“许太太除了让你带走彤彤,还交给你什么了?”
脖子被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卡住,蓉娘的眼睛瞪大,红丝遍布,她想解释,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能听到咽喉传来咔咔声,是脖子要断了吗?老爷是读书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老爷会亲手杀了她吗?那双拿笔的手也会掐断人的咽喉吗?
明明大睁着双眼,可蓉娘眼前阵阵发黑,从脖子上传来的压制让她无法呼吸,原来这就是死啊,弟弟死的时候也经历了吧,她要见到弟弟了,真好!
她做过的那些对的错的,好的坏的,都要一笔勾销,她要死了。
大脑浑浑,耳边寂静,忽然喉间有腥甜传来,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能咳了?她怎么能咳了?
随着剧烈的咳嗽,蓉娘渐渐清醒过来,原来她还没有死,她仍然平躺在床上,眼前是陶世遗放大的脸。
那张儒雅清秀的脸,此时变得狰狞扭曲,他如同一只被反噬受伤的猛兽,狠毒地看着她。
“说,那东西在哪里,是不是在那孩子身上!”
耳畔嗡嗡,蓉娘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陶世遗在说什么,东西?哪有什么东西?陶世遗只是让她去把那孩子骗出来,压根儿没提还有东西啊。
她带那孩子离开的时候,太太只是把孩子拥进怀里亲了又亲,没有拿出什么东西啊。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甚至连换洗衣裳也没有带出来。
不对,有一件东西!
蓉娘猛然想起,那孩子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一样东西!
那孩子已经走了,可是那样东西却没有带走!
豆大的汗珠从蓉娘的额头渗出来,那样东西就在床上,就在她的身边。
是那只布娃娃,太太亲手缝的布娃娃。
那只布娃娃已经很旧了,缝补过很多次,可是那孩子很喜欢,从小到大,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
难道陶世遗所说的东西就在那只布娃娃里面?那会是什么东西啊,小孩子的玩具也能装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