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角落姜容紧紧咬着下唇,他像是陷在梦魇中出不来,可身体涌出的潮热又让他难以忍受,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姜容竟在这寒冬的深夜里感到燥热。
绕开6乾珺,姜容打算去泡冷水,他用不算清醒的头脑想了下,一定是那杯牛乳茶的缘故,他被下药了。
冰水侵体,姜容总算冷静了些,他身上冻得青紫,在木桶里瑟瑟抖,佳音守在外面,早早将做牛乳茶的宫女控制了起来,心里止不住担忧起姜容的安危。
天这样冷,姜容又是双儿的身子,泡冷水对身体的影响可想而知有多大,下药之人真是该死。
姜容快要清醒的时候,6乾珺终于醒了过来。
他呆愣了许久,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脑中的记忆杂乱,但事事都如昨日般清晰。
从他设计要了姜容,说愿意娶他,到姜家覆灭,他看出姜容的心思,又觉得姜容背后没有势力,便将人随意纳进宫,再到,姜容瞒着他怀了身孕后逃出宫
一件件一桩桩,都格外清晰。
6乾珺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紧束的墨色长有几缕凌乱的散在额前,他步履艰难地走了出去,找到姜容。
“参见陛下”佳音守在一旁,担心却无法进去看,6乾珺来了她倒是放下了心。
姜容闭紧了双眼,听到有人进来才睁开,6乾珺定定的望着他,半晌后笑了下,语调带些释然,“容儿出来吧,药性也该解了。”
姜容冻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青紫,整个人可怜的紧,6乾珺径直把人抱了出来。
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姜容身子缩在6乾珺怀里,身上感觉不到热度,却条件反射一样往6乾珺身上靠。将人抱到床榻上,6乾珺解了自己的衣裳将人抱住,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下颌酸涩不堪,紧紧搂着姜容,6乾珺努力压下流露出来的喜悦,强自表现的镇定。
身子贴在暖烘烘的紧实肌肉上,慢慢的睡意袭来,姜容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身子慢慢回暖,还是感觉有一股潮热难以消解,姜容眼神迷蒙,都要忘记眼前这人是他所恨之人。
被他湿乎乎的双眼一望,6乾珺瞳孔颜色骤然变深了些,“怎么了”
“能不能”实在过于难以启齿,姜容难堪地蒙住了脸,可他真的忍受不了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个”
后面两个字他说的小声,6乾珺没有听清,再问一遍的时候,姜容把他推开了。
手指忍不住往下,他对于欢爱之事其实了解甚少,为数不多的经验都是6乾珺给的,他只需要顺从就好,可想而知也都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姜容做好了会疼的准备,事实却跟他想的不一样。
咬紧了嘴唇努力压下真正的情绪,还是有细弱的声音从嘴边泄出,6乾珺太过了解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动情了。
“你,你先出去”这种事情太过新奇羞耻,姜容整张脸泛着红润,声音黏腻,不像让他出去,反倒像让他进去,6乾珺想。
不过他还是依言出去了。
房间只剩姜容一人,他终于可以不再压抑自己,心里紧张又害怕,更多的确是一种没来由的轻松,好像做了这种事,就能与过去那个顾影自怜,固执守旧的姜容完全分开了一样。
门闭上了,6乾珺双手捂住脸,疲累地倚在门口,他终于明白姜容这些日子所作所为的目的了。
他是要报仇,报前世自己许下了誓言却没有兑现的仇,报前世被辜负的情意,还有那些忽视磋磨。
姜容伪装出来的欢愉将他骗得很深,让他以为最极致的欢乐不过如此了。可事实是,他似乎从未给姜容带去过快乐,与现在极乐的吟唱相比,之前的一切都假的像一场奉承出来的戏。
他连床上,也没给过姜容快乐。
愧疚,后悔,还有挫败感,夹杂着姜容死后几十年积累的思念和心疼,汇成一团火,要把他烧化,燃碎。他一生一直活在自以为的高尚之中,百姓爱戴,朝臣信服,他无愧于心,却也曾在无数个蓦然惊醒的深夜感到无边的孤寂,想起曾经翻个身就能拥住的人,想起曾经怀里的那一抹温暖,想起他的笑靥如花,想起与他度过的无数个或欢乐或吵闹的日子。
他想起那些欢乐,又在第二日晨起之时逼迫自己将这些通通忘记。人死不能复生,与其让自己痛苦,不如尽早忘记,他这样劝慰自己。
仿佛真的被劝慰到,自那时起,宫里无人再敢提起姜容,他过了一段踏实日子,至于夜里的噩梦,则被他忽略,直到他接回了那个叫冬知的孩子,那个耗尽了姜容的命数,才生下的孩子。
他是恨这个孩子的,他无形中恨这个孩子拖垮了姜容的身体。一开始把冬知当做姜容留下的唯一血脉养大,6乾珺并不怎么关注冬知,因为一看到这个孩子,都会让他想起姜容。
直到后来冬知长大了。
从乖巧的小童慢慢长成了顽劣的少年,性格里像姜容的那一面随着成长慢慢褪去,而像他那个父亲的那一面却慢慢显现出来。
整个宫里只有冬知,敢提起姜容,提起他早逝的爹爹,只有冬知敢当着6乾珺的面说他是个负心汉,说他活该孤独一生,也只有冬知敢在6乾珺将死之时,逼他追封姜容为后。
他被自己唯一的孩子逼迫,好像坚持了许久的原则毫无用处,6乾珺到最后还是要封一个不男不女的双儿为后,自己亲手在他光辉清明的丰碑上抹上污点,但他好像心里是高兴的。
是的,他的确是高兴的,积攒了几十年的眼泪一同涌出,让他无措。
这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他自己是个笑话,自以为的聪明,固守的执着,害了姜容,也害了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6乾珺疯了一样。他烧了姜容住过的寝宫,毁了姜容留下的一切,他把皇位留给冬知,他为整个王朝铺了一条坦荡的路,只要后世子孙保持中庸,便可延续千年。
他生前留下的唯一遗愿是死后和姜容葬在一起,冬知跪在他床前,不肯唤他一声父皇,更不肯满足他的遗愿,那句“别脏了他的棺木,更是扰了他清净”,是6乾珺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上天是怜悯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也是慈悲的,让他能看着姜容喜乐一生。
耳旁的喘息声停了,6乾珺望了一眼,姜容已经脱力般的缩在床上,露出一双纤细的胳膊。
踉跄着站了起来,6乾珺轻声走了进去。
他太想他了。想了几十年,压抑的情感一朝爆出来,思念已经不再是思念。好像一双手推着他,让他忍不住无时无刻的想,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占有,忍不住抚慰、亲吻,或温柔或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