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事,楚崖缺少一魂一魄,可有办法遮掩?若是遇见鬼界的引魂幡,该当如何?”褚漫川本来是想去借天狱镜,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没脸登门。
楚溟拿出一枚菱形的白玉,递给褚漫川,道:“我是从上仙时就把一魂一魄移入了我的本命剑中,这玉是兄长给我的,戴在身上,任何人瞧着,我的魂魄都是完整的。即便是鬼界的引魂幡、招魂铃一类的法器,只要不是修为超过一个大境界,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褚漫川接过来,没好气地说:“他还真是准备齐全、未雨绸缪啊。”
“仙尊,那我便先告辞了,等从上古神域回来,我再来寻你。”楚溟也没什么好说的,简单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兰则安望着她的背影,颇有些出神。
褚漫川走过来,悠然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兰则安的眼皮跳了一下,危机感如影随形。师尊同他说话的语气已然恢复寻常,但越是寻常,他却越觉得诡异。不过刚才那女子的身份倒是不难猜,他略思索下就给出答案:“回师尊,弟子猜想,那人应是游长老提起的‘楚溟’。”
褚漫川并不意外,似是随口问了一嘴:“你觉得她和楚崖会是什么关系?”
这两人都姓楚,楚崖七百年前是玄仙巅峰,而楚溟适才刚刚进阶金仙,他们实力相差甚小,应是同辈,且年龄相差无几。
“师尊,弟子估摸着,他们二人应是兄弟姐妹吧?”兰则安声音很轻,语气也不绝对。
褚漫川侧过脸看他,无端笑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觉得,我和楚崖关系如何?”
来了!兰则安心里猛一突突,垂下眼睑,迟迟开不了口。
其实那天亲吻时,褚漫川呢喃出的那声“楚崖”就很不对劲。那样亲密的姿势,那样亲密的举动,便是再不清醒,也不该叫出那个名字。如此迹象只有一个答案,但那时,兰则安几乎是潜意识里就否决掉了那个猜测,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知道真相。
如今,褚漫川可不想再惯着他,也没有那个闲心陪他继续消磨:“本尊问你什么,你如实回话便是。如此拖拉,莫不是还想着如何欺瞒本尊?”
兰则安心里空落落的,原本明亮的黑眸似有似无的掺杂上了一抹悲凉:“回师尊,弟子不知。且弟子私以为,此事弟子不便知晓。”
“不便知晓?”褚漫川咬着字,再往前迈了一步,与兰则安的距离将将半尺,眼中有些许凉意正在酝酿,“可本尊看你知道的也不少啊?”
兰则安想解释,但想好的话却又在喉咙间无声消散,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无论如何,他都知道今日过后,他跟师尊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你不说,那就由本尊来替你说。”褚漫川微微一笑,但那双眼却是让人看得心中一寒,“你知道楚崖的剑心,你也知道书房里被他藏起来的那两本书。你看了,发现了,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本尊问你,你避而不答就算了,还跟我在这虚伪的说什么‘不便知晓’。若是真的‘不便知晓’,那你那日趁着本尊疗伤之后意识模糊、以下犯上时在想什么?”
“弟子什么也没想。”兰则安这次没有犹豫,在褚漫川话音刚落下时就给出了答复,“师尊,弟子——弟子确实有罪,且罪孽深重,但弟子当时,真的什么也没想。”
事后他几次回忆,都觉得自己当时像是迷了心窍,有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恍惚感。
“什么都没想?”褚漫川啧了声,拖着腔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兰则安,“你说你什么都没想,那就是无意为之了?无意为之,乃无心之过,那本尊是不是不应该说你、也不能说你啊?”
“弟子绝非此意!”兰则安脱口而出。
“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重要,也没什么关系。”褚漫川神色薄凉,唇边带上了讥嘲的笑意,“你以为本尊会在意吗?你说什么、做什么、包括你这个人,你觉得能让本尊放在心上吗?你莫不是忘了,本尊在沧净山收下你时,是怎么说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在胸口出现,兰则安自嘲地笑了声,强撑着开口:“我没忘,当时仙尊说,我长得很像仙尊死了七百年的弟子。”
“记性不错。”褚漫川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么聪明,想必多少也能猜到些本尊与楚崖的情意。”
说到这,他停下瞥了眼兰则安。
兰则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师尊收下他做弟子是因为什么,但切实听到师尊这么说时,心里也不可避免地抽了一下。无数想法在他脑海中翻涌变幻,楚崖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围绕着他,带给他连绵不尽的酸涩之意。
褚漫川眼底的偏执显而易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则安,声音里透出理所当然的恶劣:“这些日子在宗门里,想必你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你师兄楚崖的消息,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不仅仅只是本尊的徒弟。”
兰则安还是没说话,依然低着头,好像这样,就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魔域的天空不如仙域明亮,迷雾森林中的空气也透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兰则安单是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就觉得压抑沉重。褚漫川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奇特力量,落在耳中,压得他喘不上气,全身仙力也变得虚弱起来,在体内流转得缓慢艰涩。
“仙尊走得急,倒是叫我好找。”这时,远处遥遥传来了一声懒散随性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