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闲云掩月、咸福宫庭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柩间透出微弱的灯火、和夜空中的繁星相互映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
沈眉庄纤手持酒杯、浅斟慢饮、两腮绯红:“皇上、华妃纵然陷害了我、可您的所作所为才真让我寒心哪。在我思念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时候、您正忙着在碎玉轩陪着嬛儿。罢了、或许我本就不如她。”
酒杯很浅、里面的酒也未喝尽。沈眉庄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她醉了、嘴里开始喊着温实初的名字。
“小主、您喝醉了、别再喝了。”采月上前想要拿走沈眉庄的酒杯、却被她拒绝了。
“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我就不能醉一回吗?温实初……”沈眉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
采月看到自家主子口口声声喊着温太医的名字、一下子就知道了该怎么做:“奴婢立刻着人去请温太医、来给小主醒酒。”
此刻的温实初正在太医院和自己的徒弟卫临研究药方:“橘皮三钱、东阿阿胶一钱。”
“师傅、这么晚了您还要为谦妃娘娘挑选药材吗?”卫临不解地问。
温实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这不是谦妃娘娘的药、是惠贵人一到了夏日就不思饮食。给她开一些开胃消暑的药、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卫临啊、以你的医术足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还让你做这些小事、主要是因为你心思缜密、做事情我比较放心啊。”温实初很看重卫临、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温太医、采月姑姑请您前往碎玉轩一趟。惠贵人喝多了、请您送些解酒药过去。”小太监来通传道。
温实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好、我马上就来。”
他转身在药柜里取了一瓶解酒药就往门口走去。
“师傅急着走啊?那我去替师傅在记档上记下您进宫的时辰?”卫临不慌不忙道。
“好、不出一个时辰我也就回来了。”温实初脚下生风地往咸福宫去了。
来到咸福宫以后、温实初将醒酒药交给采月去煮、自己则走进了沈眉庄的寝殿。
此刻的沈眉庄已经醉了七八分、她斜倚在桌边、双眼迷蒙的看着他:“温实初、你来了。从来不喝酒的人、偶尔醉了一回、吓着你了。”
温实初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酒醉伤身哪、惠贵人。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啊?”
沈眉庄听到温实初称呼自己惠贵人、像是勾起了极大的伤心事似的、眼里一下子蒙上了一层水雾:“惠贵人?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还是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贵人?和后宫的女人都没什么两样?成天的看着皇上的脸色哭、看着皇上的脸色笑。”
看着沈眉庄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温实初心头一酸:“惠贵人、我……您别这么说。”
“你坐吧、我这有一壶好酒、你也喝一口。”沈眉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笑着给温实初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温实初嗫嚅道:“微臣不敢、微臣已经把醒酒药交给采月了。微臣太医院还有事、夜深不便、请娘娘谅解。”
眼看着温实初站起身就想走、沈眉庄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原来我连个说话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了。”
沈眉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喝下的时候、温实初过去拿过了酒杯:“微臣遵命便是。”
“人人都说喝了酒高兴、可是我喝了酒还是觉得孤零零的。这个宫里面、皇上不像皇上、嫔妃也不像嫔妃。除了嬛儿、我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连嬛儿也不得空了、成日里陪着皇上。”沈眉庄的泪意、好像随着温实初的到来、也顺势汹涌起来。
温实初迟疑一阵、低声道:“您别这样、我知道贵人心里难受。可以一应都告诉微臣、微臣听着便是。”
沈眉庄哀哀地笑了、又给温实初倒了一杯酒:“这酒真好啊、喝了以后身上就暖了。这身子暖了、心里也就不觉得冷了。”
温实初此刻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一口喝尽了那杯酒:“小主、酒可以暖身、也可以伤身啊。您何苦为了一时痛快、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呢?”
“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吗?为了保全想保全的人、而伤了自己。”沈眉庄今夜似乎是铁了心要把温实初灌醉、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
温实初想到了自己对甄嬛的求而不得、眼眸黯淡了下来、轻声说:“小主与我、是知己呀。”
沈眉庄彻彻底底的醉了、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
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更想靠近她。
温实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上前、将眉庄拥入了怀中。
室内红烛高照、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馨香在寝殿间幽幽飘荡、温煦弥漫、是两颗孤单的心靠在一起。
温实初离开太医院的时候、对卫临说的是不出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是卫临在太医院等了三个时辰、都没等到温实初回来。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想到师傅平日对咸福宫的惠贵人总是多加照顾。
想到惠贵人总是不争圣恩、年纪轻轻的就心如止水的模样。
再想到今夜惠贵人醉酒、师傅明明只是去送个解酒药、却一去不回了。
卫临的心里很慌、却又有些敬佩师傅、真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他提着毛笔、想要在记档上记下师傅进宫的时辰、踌躇良久、最终扔了毛笔、什么都没记。
静谧的夜晚逐渐远去、天空开始泛起了微弱的光芒、温实初从宿醉中醒来。
看着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月影纱帐顶、身边躺着的赫然就是沈眉庄。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居然不是梦。
他茫然无措地穿戴好了自己的衣服、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悄地溜出了咸福宫。
同时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颗脑袋暂时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还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