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怎麽回事?你晕了头了啊?你怎麽能做出这种事呢?”
母亲的手抬起来很快,快要冲到巩青脸上的时候又停下了,颤著手抖了半天还是收了回去。比她高了一头多的儿子,孙子都快到她下巴了,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钱越挣越多,怎麽能越活越糊涂了,怎麽能突然说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话,还要离婚,她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听过这世上还有这种荒唐事。
“小娜说不是真的是吧,你在逗她玩,不是真的?哪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事,你给你妈说不是真的,说啊你!”
母亲祈求的目光打在巩青心里像一根针往里猛戳。
“妈,你先坐。”
“我不坐,”巩青的母亲扯著巩青的胳膊就往外拖。“黄娜刚才哭著说要带小炎回青岛了,我能还坐的住啊,不是真的对不对,妈就知道你不会这麽糊涂的,快去,给黄娜说你就是说说玩的,都不当真的,给她陪个不是,快去说啊你,妈求你了。”
“妈!”巩青把母亲的手扯开,“长这麽大,我说过一句逗人的话没,我一旦敢说出来,就是认真说的,这事就变不了了。”
巩青的母亲呆住了,嘴巴蠕动了半天,猛的挥起拳头朝巩青身上打去,打了几下,停了手,慢慢走过去往沙发角落里一窝,低著头眼泪刷的流了一脸。
尽管知道说出来这些都是要面对的,黄娜,母亲,巩炎,等事情真摆到了当面,还是让巩青一阵阵後脊背发凉,肩上压了十块都不止的石头。他一个人解脱了,却让三个人掉了进去。
走过去蹲下来抓著母亲的手,母亲一个字不说低著头流泪的样子,看的巩青心如刀绞,小时候每次看到母亲躲在屋子里默默流泪,他们兄弟三个人守在外屋,大气也不敢出,又没法安慰母亲的时候,巩青就狠不得冲出去砍了他父亲,可现在逼她的人俨然成了他了。
巩青真有一股负了一个人也比负了三个人更好的念头,可决定早下了,事全滩开了,他只能做下去了。
“妈,这事我想的好多年了,不是一时冲动,您儿子也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人,要不是非做不可,我肯定能一直忍下去,可我真的没法这麽活下去了。”
“可黄娜万一要到你学校闹怎麽办呀,以後你还怎麽做人,小炎还做不做人,你就再忍忍啊……”
巩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忍,脸都撕破了,忍,又怎麽能忍的下去。
“青儿,妈求你好不好,你别犯浑,你爸让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到你了,你再这样,你妈真的没活路了。”
时间慢到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母亲哭了一个多小时,巩青坐在一边既没法劝也没法妥协,绞的他心肝肺都痛,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回去,上了楼才发现黄娜已经不在母亲那里了,连巩炎也被她带走了。
黄娜什麽东西都没带能把巩炎带哪里去?
巩青赶紧给黄娜的同事、朋友、同学打电话,听到那边众口一词,‘没来啊’,‘怎麽把老婆都弄丢了’,巩青的头都木了,都晚上十点了,他们母子俩能去哪儿。
跑出来打了车去黄娜的舅舅那里,那是巩青最後知道黄娜有可能去的地方。好在巩青敲开门之後一眼看到黄娜正坐在沙发上给巩炎冼脚,巩青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你来干什麽,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你也别想见巩炎。”黄娜一见巩青,连巩炎的脚都顾不得擦就想把巩炎抱里屋去。
“爸爸,你给妈妈道歉啊……”巩炎嘴一咧哭著从黄娜怀里挣下来跑过来拉巩青。
“你给我回来!”黄娜气的追上来拼命往後拉巩炎。黄娜舅舅站一边见情况不妙赶紧把黄娜拦著,“小娜,夫妻吵个架嘛,哪需要这制这麽大的气,巩青来都来了,你就消个气啊。”
黄娜眼泪刷的下来了,一句话不说扭了头摔了门进屋了。
“你们到底怎麽了?”舅舅奇怪,这俩人结婚这麽多年,红脸这还是头一回。
“没事,舅舅,如果黄娜不想回去,今晚就在您这叨扰一晚,我想和巩炎说两句话。”
给巩炎穿好鞋子,把巩炎拉到门外,巩青蹲下来捏了捏巩炎的小脸,“不哭了,儿子。”
巩炎抹了把眼泪,扯著巩青的手,“爸爸,你去给妈妈道歉,妈妈就不哭了,我不想住舅公这里,我的好多作业还没写呢。”
巩青的气憋住了,转过头用力的揉了揉巩炎的头“你陪妈妈啊,妈妈心情不好,你得照顾她听到没,今天你们先在这住,等妈妈不哭了,给我打电话。”
巩炎小脸一下止住哭了,严肃了好几分,“这就是你今天说的你做的坏事吗?”
“嗯。”
“你们不会分开吧,就像冬冬哥哥那样?”
巩青知道巩炎嘴里的冬冬,是他们院子里的,父母去年离的婚。
巩青狠狠的把巩炎抱在怀里,脸埋巩炎的衣服里,“不管怎麽样,爸爸做的再错,爸爸都是最爱你的,妈妈也一样,我们都爱你,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每天还是会陪著你啊。”
听到巩炎嗯嗯的又哭开了,巩青眼泪也止不住了,把巩炎推进了屋,巩炎下楼给黄娜发了条短信:要走,也是我走,错的是我,我离开。
一个人晕晕乎乎的回到院子,巩青正准备上楼,楼道口突然站起来一个人,黑乎乎的,动作还跌跌撞撞的,吓了巩青一跳,一把按开了楼道里的开关,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李衡。
身上是李衡在家里睡觉时才穿的家居服,脚上竟然还穿著拖鞋,估计是蹲的久了,腿麻了,悄悄的转著脚踝。
巩青一下子觉的鼻子好酸,也不知道是因为李衡的模样,还是今天这些事已经让他无力承受了,看到李衡,就好像身後撑了一只手。
“上楼吧?”
李衡有些慌张,话也说的语无论次,“不用,我就想看看你没事就行了,你没事,好了,我走了。”
李衡说完转头就走,巩青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你吃了没?”
“你别管我了,我这里没事,我好著呢,我只是过来看看……”
“李衡!!!”。
看到李衡慌不择路差点没撞到旁边停的一辆汽车上,巩青大声喊了一声,李衡站住了。
“陪我走走。”
巩青没有上楼,转了头往小区外面走,李衡默默的离了三米远的距离跟著,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街边的小店全关门了,巩青的步子很重,李衡的脚步也不轻,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已经没几个行人的路上格外扎耳,走了足有一公里远,在一片人气不算旺的夜市,巩青先停了下来。
夜市已经没有了九、十点的热闹,大部分桌子空了,烤肉的炭火已经不太旺了,等不来客人的滩主有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回撤,还在吃东西的人也大多没什麽精神,更多的是小滩位上的老板,一看到有人来,强撑著一脸困意争抢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