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乔薇尼正玩了命地拉着雪橇向前,前方就是那座高高的雪岭,黑暗中他们本应没有那么远的视野,但路明非能不时地看到灯光扫过,有时会照亮雪岭上的树林。
乔薇尼说接近界面的时候像是在棱镜中穿梭,但更像是在一片被诅咒的树林中奔跑,你在奔跑你的朋友也在奔跑,你们可能正擦肩而过,却看不到彼此。
气垫船的吼声越来越清晰了,好像四面八方不知多少艘气垫船在高地穿梭着,气垫船上的人可能也意识到他们接近界面了,他们也在焦急地寻找着通道。
这是一场艰难的竞,地狱犬的犬群已经很接近了,犬吠声和气垫船的轰鸣声交相错杂,似乎希望和死神并肩到来。
乔薇尼单膝跪在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体能耗竭了,路明非还没有机会问老娘是什么属性的混血种什么类型的言灵,但看起来她并非典型的战斗型,体能甚至比不上诺诺,只是胜在经验丰富,毕竟那么多年荒废在烧饭上了。
“老妈,把你的枪给我。”路明非轻声说着,把自己的博莱塔递了出去。
他很清楚博莱塔手枪对上地狱犬是没什么用的,乔薇尼给他这两支枪,与其说是期待他有所作为,不如说是安慰孩子的棒棒糖,给他增加一点参与感。
“轮不到你上场。”乔薇尼冷冷地说,“以为自己长大了么长大了就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了么”
她蹲下来摸了摸柳德米拉的头,这只圣伯纳犬已经害怕得不行了,要不是被拴在了雪橇上,估计早都撒腿跑了。它大概是对乔薇尼特别地熟悉,所以乔薇尼摸它脑袋的时候它还能稍微安静下来,但嘴里仍然呜呜呜的,应该是想警告主人说快跑快跑有危险的东西跟在我们后面。乔薇尼打开它的嘴罩,慷慨地把一把牛肉干塞进它嘴里,在这地方人只能一周吃一次真正的肉类,牛肉干无疑是奢侈品。
“有人说父母一直都会是孩子跟死神之间的屏障,直到父母都死了,孩子才要自己面对死神。”乔薇尼轻声说,“父母眼睛里,孩子多大都是孩子。”
她解开了柳德米拉的项圈,在它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跑吧。”
柳德米拉跑出了一小段路,呆呆地回头望着主人,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不跑。乔薇尼抓过路明非的博莱塔,毫不犹豫地一枪打在柳德米拉面前,冰渣四溅,吓了这呆狗一跳。
乔薇尼连续射击,柳德米拉左蹦右跳,终于夹着尾巴飞奔而去了,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希望它没事。”路明非说。
“不可能没事,”乔薇尼冷冷地说,“它一定会被那些地狱犬围攻而死,双方的度不是一个级别,但那会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路明非猛地吸了一口寒气,他一直以为那个抚摸是老妈对狗狗的温柔,原来是准备牺牲这条生命来争取时间。她冷静,经验丰富,而且残酷,跟路明非一直以为的母亲完全不同。
“人生是一场很长的旅行,开始的时候你会做加法,把越来越多的东西背在身上,后来你会做减法,减到最后,剩下的那唯一的一件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乔薇尼说,“在牺牲你和柳德米拉之间,当然是牺牲它。”
她在路明非身边蹲下,从挎包里取出一支针剂来,“你腿上的血管、神经和肌肉都在坏死,但不是完全没法用,这里面是强效镇定剂和兴奋剂,短时间内能让你重新站起来,当然后遗症会很严重,你可能真的得在轮椅上过下半生了。但是没得选,剩下的路你得跟老妈一起走。”
“留在避风港里,真的会生很可怕的事么”路明非问。
“如果害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有你老爹在,我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就是带你出来透气走得远了一点,路上杀了几条狗而已。”乔薇尼说,“你自己选。”
路明非接过她手中的针管,扎在自己的大腿上,正要注射,却被乔薇尼狠狠地一把攥住。
“我选好了,我当然得信我妈。”路明非说。
“不是,是这药不是打在大腿上的,打在腰椎旁边。”乔薇尼隔着衣服手脚麻利地注入药剂。
药物起效极快,路明非觉得双腿剧痛,痛得能叫他晕过去,但那些僵硬的肌肉也哆嗦起来,像是从睡梦中被唤醒了。
乔薇尼扶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脚踩在地面上的痛感就像无数的细针在刺他的脚心。他们走得很慢,但度还是远比乔薇尼拖着雪橇快多了,狗吠声越来越近了,四面八方都是,地狱犬们已经聚成了大群,它们在黑暗中奔跑着包围猎物,如同人类调兵遣将。除了飘忽的气垫船的声音,还有其他的引擎声被风带了过来,那是好些辆车组成的车队。
“见鬼。”乔薇尼的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