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这两句。
那时候,他离我太远,至于他到底嵌在天幕,还是深埋黄土,与我没有半点瓜葛。应如意残暴无道还是英明神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关心他的天下,他也定然不会关心是否有我这一介庶民。如果我说我有一天要见他,那显得不合道理,不符章法,不切实际。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持着黑伞,站在他面前。
但我依旧会去,因为我还有一半的血,余温尚存。<olstart="16"><li><li><ol>
阻碍我去见应如意的情况,有太多了。被侍卫发现,被其他不
那么温和的侍女发现,甚至应如意已经离去,等等。
我把伞开到两成,想到了所有最恶劣的情况。但我都没有遇
见。
我遇见的只是一个小太监,挡在后花园的门口。
我说,你去跟里面,随便哪个人说,就说程家有人来了,持着
一把黑伞,背着一个长筒。
小太监很听话,他跑着进了院子里面。我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恳切,就像是他等了我许久一样。
过了些许时间,那小太监一摆手说:「大人请进吧。皇上就在
里面等您。」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还有点发蒙。实在是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真实,像是浮空幻影。
我走了十几步,看见一树桂花后面坐着一位衣冠华美的男子。
我便问:「你是应如意?」
身后有人轻轻拍我说:「他只是个壳,朕是应如意。」
我回头,看见一位面相很和善的男人,全然不像画卷上那般冷峻。
他坐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我,然后示意我就坐。他说:「你见到天子不下跪,不行礼,不谦逊,你真的不懂礼法么?」
「你等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听一句草民叩见皇上?」说这话时,我的眼神轻轻扫过他的左手。
应如意听后大笑,然后拍拍我肩膀,连说了几声好。他已是不惑之年,却依旧像个少年一样笑得没有节制。
应如意说:「你那天进城门,侍卫就注意到了你的黑筒。朕想你在这宫中待久了,总有一天要来找朕。」
「我该夸一句皇上料事如神么?」
他摇摇头说:「这些话,朕都懒得听了。朕听闻你天资聪颖,十六岁就已可以单手让侍卫失目,已是难得。朕想让你在朕身边做事。」
我抬起头,凝视了片刻晚秋的桂花,然后说:「皇上贵为天子。让我一介草民做事,还要费这么大周章?」
他说:「你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也不会懂。该让你经历一些。」
我想问宫中的诸多恶事,他是否知晓。我还想问,那年,那天,他的所作所为。我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问题都想问。但我知道今天不合时宜。应如意对我近乎了如指掌,而我却对他一
无所知。况且,他还有整个天下。我只有一条命,一把伞罢了。
「草民知道了。我会尽心做事。」
应如意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宫里有的都不会亏待你的。」
我慢慢地抬起眼帘,眼神里什么情感也没有,淡漠得就像死人一样,我缓缓地说:「给我张床,让我好好睡一觉。多谢陛下。」<olstart="17"><li><li><ol>
应如意说明日酉时末去他书房。我欣然应允。在离开后花园之后,我并没有真的去应如意给我安排的新住处酣睡一场,而是背着长筒去找了温良。
自我见过应如意之后,我像是晋成了朝中权臣。三宫侍女,以礼相待。六院守卫,无不避让。我一言语说我想见一位叫温良的侍女,全都喜笑颜开,迎上来要介绍引路。我被拥得心烦意乱,费了些工夫才见到温良。
温良凝视着我,在茶桌旁特意留了一个空位。
大概是我眼花,她比往日显得年轻,也没当初见我那么胆怯。她对我行礼,然后说:「大人,见过皇上了?」
我点点头道:「见过。皇上温文尔雅,不愧为国之贤君。我想问问,姐姐见过一位叫明彩的画师没有。」
她又问:「那位画师,是大人托我照顾的,我定当多加留心。
只是这宫中如若泥沼,谁也不得抽身。我也未必保得住那姑娘,只可怜她生了副好皮囊。」
我的心猛地一缩,隐隐地痛。
我说:「连姐姐也救不得明彩么?前辈,那日我按过您肩膀,您的肩骨刚刚修过,手臂又是新的皮肉,加之经脉运行极缓,理应是极其老道的人匠才是。人匠的技法,恐怕我比您还差得远呢。」
她说:「哪里。你天资聪颖,自幼刻苦,要说这技法之精,我也不及你。我若是有所见长,也只是技法之广罢了。这姑娘,救是可以救,但人于人匠眼中,就如同木于木匠眼中,都是物件,是器具。什么生灵,活物,都是无谓的说辞。宫中总有人,要贪这姑娘的皮肉。」
我愣住,半晌无语。感觉胸口被什么压住,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