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破局的手法,小女心惊胆战。不敢同行。”宋诗白如此说道。
谢晏看着她,光亮的目光如同一轮明月落入深海里,渐渐了变得幽暗。
那些翻涌沸腾的情绪渐渐地冷了下来,他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位心志坚定的姑娘,手指蜷缩,他明白了自己的自私,不由慢慢道:“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堵上身家性命。”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吐了一口气,渐渐漠然了起来,淡淡道:“宋姑娘,本官需要你的帮助,同公主殿下无关。”
“你来南州时,我吩咐下去的便是我所能给你最大限度的帮助。”宋诗白淡淡道。
“本官明白了,那近些时日南州可有异动?”谢晏问。
“这些消息需得过半个时辰才能给你,清风楼那边整理需要些时间。到时候,这些自会有人送到你府上。”宋诗白说道。
“刺史那边也会送上一份?”谢晏问。
“自然。”宋诗白道。
两边要么都不帮,要么都帮。如果最后南州落到了公主手中,那她也不敢多得罪。
谢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你看过玉京了吗,可愿一同前往?”
“走。”宋诗白说罢,却将目光落到了崔稷的身上,道:“你找丁顺,让他把消息整理出来,之后派人送给刺史府和司马府各两份。”
“是。”
宋诗白同谢晏到的时候,乌泱泱的一众人,有的人,在哭泣,而有的人,在绝望。热气还未消退的废墟像是餍足了的怪物,它以狰狞般的肚皮面对世人,讨他们的生机。倒塌的建筑绵延了一条街那么长,满目疮痍里掺杂着死人的残肢断臂。尘埃依然在弥漫,久久未息,不知是后来者引起的还是前者引起的。整条街都被围了起来,官府的人在里面察看,旁边有个摊位,是官府支起来的,记过来帮忙的普通人名字。
两人表情凝重,有个老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对着废弃的街道哭喊着,似乎穷尽了毕生的心气:“我的儿,我的儿啊”
老人的儿子今夜在店铺里多帮了会忙,谁料竟发生这样的事。原本只是想多挣几文钱罢了
宋诗白环顾为了一圈的百姓,见几个气质姣好的人影叹气离去。不由道:“火药局对这些东西的制作运输都很敏感,而且,现下我们与南朝关系紧张,对这些管控更加严格。所以,能毁了一条街还有玉京的炸药从哪来的?”
“南州可有卖烟花的商户?”谢晏问。
“有是有,但也不是什么大的工坊,应该做不了这么厉害的炸药。”说着,宋诗白看他的眼神很是同情,忧愁的目光深处透露出浓厚的幸灾乐祸。
谢晏明白了,低声说了句:“这才是真正的晦气。”
“他现在在里面表现,你却在外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宋诗白意识很明显了。
刺史在搏声名,而谢晏呢,被排挤在外。
“我们先回去吧。”谢晏道,他打算先去城门一趟找任参军,然后再回府中过目南州最近的动静。
“嗯,那我先回宋府了。”
“好。”谢晏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了一个陌生而眼熟的身影,身体却另有反应一般抓着宋诗白的手腕不放。宋诗白疑惑的回头看他,谢晏依然看着那个身影,低声道:“你给我的那些消息不会掺些假的吧?”
宋诗白优雅的翻翻白眼,无语至极:“真是好心没好报。”
而后,谢晏便松了手,走到那道白衣身影旁边,目光复杂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白衣身影正是先前救过他命又说过他短命的沈钧。
沈钧口中念念有词,听到旁边有困惑的声音问他,方才回神一笑:“超度。”
谢晏凝神望了他一会儿,脑子里慢慢浮现他说的那句“国师可曾说你是短命之人”,最后缓缓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沈兄真是慈悲心肠。”
谢晏年少时,生过一场大病,见了阎王爷好几回,多亏了国师出手相救。可自那时起,他便能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影子,懂一些旁人不懂的东西。譬如,废墟里浮起上百只鬼影。譬如,那些鬼影在惨叫,而后,消失。
“谢某还有事,先行一步。”谢晏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着城门那边走去。
背后的鬼影一一消散。
他记得,国师说过,此人间为地狱的另一个洞窟。这里的人没有来世,死了便是死了,永久永久不在。他记得,国师说过,那座玉京不仅仅是为了国祚,更是为了保住这方人死后的鬼魂的。
而在另一处府中,有人问:“公子,上面吩咐的我们已经办妥,不如立刻就走?”
“好,我们现在便回去复命。不过,城门口今日谁当值?”那人回。
“公子放心,城门口守着的是我们的人,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