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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齐白昱按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咬重“弟弟保重”四个字。
他看着他们齐步越过他,漫不经心地离开,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陆迁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空荡感。
胸口那里像是被人用刀子捅穿了一块,正呼呼往里灌着风,喧闹着卷走浑身所有的温度,而陆迁就那样躺在从灵魂流出的血泊中,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随着所有的感情一点点消失。
世间万物在陆迁眼里像是按下了慢放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陆迁停下挣扎的动作,乖顺地被医生们绑在担架上,关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学校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离陆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化作一个小黑点,然后彻底看不见。
同行的医生见陆迁一直探着脑袋往那里看,很久才眨一下眼,便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陆迁身体轻微颤抖,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
在听到医生的问话后,他缓缓地动动眼珠子,然后扯着脸皮子,露出一个干巴又别扭的笑。
医生看着他沾着血丝的嘴一张一合,慢吞吞吐出一句话——
“我在看两个该死的混账。”
*
陆迁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那是一间所有墙壁上都画满银色藤蔓的精神病院,四周荒凉得没有一栋建筑,看上去很压抑,像是从这个世界分离出来的特殊之地。
陆迁看着头顶那“耶莱拉精神病院”几个快要掉漆的大字,没由来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迁觉得自己没疯,只是情绪起伏稍稍大了一点,他把这个归结为青春期以及舔狗人设的影响,这并不能作为判定他是精神病的依据。
但是治疗他的医生却固执地说他得了被害妄想症,而且当时整个科室的人看陆迁的眼神都在像看精神病人一样。
被关进这间墙壁上画满银色藤蔓的且压抑至极的精神病院时,陆迁从头到尾都是安安静静得,到了病房里,他甚至还有心思打开电视看新闻。
新闻上在播报一些《幻界》玩家莫名奇妙失去意识,而在那嘈杂的电视音下,陆迁仿若一个珍贵又漂亮的瓷娃娃。
狗二很担心陆迁的精神状态,明明他在学校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怎么到了这里又平静下来,一会儿疯一会儿正常得。
蠢这个系统纠结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陆迁当时的表情很淡然,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他问:“我今年十九岁,我的同龄人在在打电动看小说,我呢?我在精神病院里吃药打针,你觉得我该维持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呢?”
“而且就允许主角不当人,不允许我这个配角间歇性发疯吗?而且我那也不算疯,只是在讲述一个未发生的既定事实罢了。”
狗二哑然。
他支吾了片刻,【其实…那也不一定就是必须发生的事…】
陆迁冷笑,“难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我就会沦落到为爱做三,死无全尸的结局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凡是有例外啊】
陆迁眼底黑漆漆一片,照不进半点光。
“呵…我倒是没见到那个所谓的‘例外’”,他顿了顿,他低头看着身上那件被强制穿上的拘束衣,“也许…我早就被排除到所有的选项之外了。”
这件拘束衣很紧,陆迁的手腕都被磨出了红痕,走动时会发出咔擦咔擦的摩擦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按理说像陆迁这种程度用不到拘束衣,但医生却美名其曰“对付攻击性强的患者的最佳治疗手段”。
陆迁嗤笑。
庸医。
第80章问题
就这样被捆了几天,陆迁被迫完全适应了精神病院的生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呆的不是精神病院,而是监狱。
每天都要被强迫吃下一大堆不明药物,而且如果反抗会被注射药剂,注射过后他一天都是昏昏沉沉得,还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但很熟悉的低鸣。
陆迁之后刻意去有意识地记忆与分辨那些声音,在脑海里复盘了好几次,总算想起来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简直和那次他被苏瑶改造时,从苏瑶身上传来的那种声音一模一样。
陆迁不明白这些怪声跟苏瑶有什么联系,但值得一提的是他那个“好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来探望过他,就好像把他遗忘了一样。
不过陆迁并不在意陆逢的漠视,他觉得呆在这里其实也并不全是坏处。
有一说一,这里可比外边安全多了,没有糟心的前男友跟发小,没有怪异的面具男,也没有莫名其妙害死她妈妈的凶手。
于是陆迁开始尝试在精神病院结交新朋友,但那过程并不顺利。
这间病院里的病人都很奇怪,不仅把浑身都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皮肤,而且每次看到他时,他们都会用一种既崇拜又害怕的古怪目光看着陆迁,然后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容器”,像逃避洪水猛兽一样躲开陆迁。
不管是这里的环境,还是人,都给陆迁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但即使这样,也打击不到陆迁的交友的信心,他乐此不疲凑上去跟每一个病人“交流病情”。
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还真让他交到一个。
新朋友是个熟面孔,冷家的大少爷冷炀,跟他一样都被诊断为被害妄想症,但冷炀并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裹绷带,只是一直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