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方溯眼睛瞪得老大,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你说什么?她……我们何时……”方溯只觉得脸上烧,问不出那句话来。
冬青看到方溯窘迫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就是你被那个夏子安和虞婆子打昏过去的时候啊。迎大姑娘又按你的胸脯,又亲你。她说那叫人工呼吸,是为了做什么心肺复苏。要是不亲你,爷怕是当时就断气了。”
方溯看着冬青那呵呵呵的样子,抓起一个瓷枕就砸了过去。你都知道是心肺复苏术,还说什么亲啊亲的,那是在治病救人,跟那个啥啥啥是一回事吗?!
方溯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底莫名得又有一点不痛快。
冬青接住了瓷枕,不怕死地又道:“爷,你可真得管着点迎大小姐。她一遇到病人就不管不顾的。上回遇见那个死囚犯夏子安昏过去了,她也想给那家伙做心肺复苏,好在我在一边,死活给拦住了。你说这要是让她亲到那个夏子安……”
“滚!”方溯听不下去,一声怒喝,打断了冬青的话。
还要亲那个夏子安?这可真是,还有没有规矩了呀?方溯又气又急。可转念一想,既是救人,那他有什么立场反对?况且,迎春是那种听劝的人吗?徒增笑而。方溯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冬青见方溯怒了,不敢再撩拨,只好灰溜溜蹲到墙角去,嘴里小声说:“迎大姑娘让我看着你,不能离开这房间。”
“我数三!”方溯又道。
冬青一看势头不对,方溯似乎是真的怒了,心道这事儿也真是够爷烦心的,行吧,就让他自己静一静吧。于是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
方溯目送冬青背影消失在门外,眸光中又暗沉了一分,俊美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
迎春吗?在那个梦里,她确实嫁了人,而且遭遇家暴,过得特别凄惨。方溯还隐约记得她的夫家姓孙。
所以,他才想着让冬青打听打听。如果真的是孙家,那他得想办法提醒迎春一下,毕竟这小女子救过他好几回了。
但是,听冬青的意思,迎春她为了救人,完全不避男女之嫌。孙家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嫌弃她?一般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妻子这般行事吧?那他被迎春救了好几次,岂不是连累了迎春?
不过,梦这东西应该不能当真吧?看迎春的样子,她不打别人就不错了,那也不是个受委屈的人啊!
方溯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时皱着眉头想事情,一时又自嘲地摇头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但是,心里就是不痛快,怎么办?
……
林府的一间阴暗的小偏厦里,迎春和林升与一脸惧色的周瑞家的对坐着。刚刚,迎春禀明了林如海,自告奋勇要来探探周瑞家的底细。
迎春见周瑞家的不开口,淡淡催促道:“周嬷嬷,王嬷嬷已经让我打回京城了,难不成你也不想在这里呆了?我没问王嬷嬷,而来问你,是想给你留体面呢。”
周瑞家的心跳如擂鼓,她就知道,迎春这丫头是不会放过她的。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小贱人是如此狠毒的一副心肠,居然想让自己出卖王夫人。
她可是王夫人地地道道的心腹,当初一起陪嫁到贾家的,怎么可能让迎春三言五语撩拨的,就背刺主子?周瑞家的小心地抬起头来,望着迎春道:“老奴不懂二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迎春呵呵一笑,“周嬷嬷,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二太太大老远地让你跑来,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你去盐运衙门的大牢里问问去,那些江湖悍匪们在我面前,也藏不住一个字。”
林升在一边重重点头,威胁道:“不怕告诉你,咱们家大姑娘有一种药,叫做吐真剂。不论什么人,用了这种药,问什么答什么,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的秘密都讲出来。你也想试试?
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你自己说出来,大姑娘还能念你个好,若是让咱们问出来,想跟王嬷嬷似的,囫囵个的回家去,也是不能够了。”
周瑞家的瞪大眼睛,只觉得浑身冷,椅子都坐不住了,不知不觉地就抱着桌腿儿滑到了地上。
她忽然想到,这里可是扬州。表面上十里繁华、千丈烟罗,暗地里远有盐匪、近有漕帮。在这样一个地方,要想无声无息地让一个人永远消失,那可是太容易了。
王夫人虽然厉害,但终归是个后宅妇人。这些年周瑞家的看在眼里,觉得她手段也有限。但是眼前这个迎春,明明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却给周瑞家的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况且,迎春确实学会了医术,单从这一点,周瑞家的觉得那个什么吐真剂,十有八九是真的。她一个当奴才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那与其让人家问出来,倒不如交个投名状。
周瑞家的想到这里,一伸手就抱住了迎春的腿,哀嚎道:“二姑娘,老奴可没干过暗害你跟林姑娘的事儿啊。你想问什么,老奴但凡知道的,再没不敢藏一个字。”
迎春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看了林升一眼,两个人会意轻笑。迎春便问:“刚才王嬷嬷说,二太太想给黛玉提亲,果有此事?”
周瑞家的脸色一暗,心道果然来了。然而,此时她既已选择投靠迎春,便也顾不得王夫人了,便老实答道:“确有其事。二太太想把林姑娘配给她娘家的外甥薛蟠,就是宝姑娘的哥哥。”
“薛蟠?”迎春气得抓紧了帕子,绞了又绞。王夫人这老虞婆还真敢想,明明白白地就要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林升倒是没出声,但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瑞家的心中狂跳,连忙补充道:“这只是二太太的想法,还没跟老太太说呢。估摸着老太太是不会答应的。老太太很疼林姑娘,那薛家少爷哪里配得上林姑娘啊。”
迎春缓了缓气,觉得王夫人真是既坏且蠢。但是,王夫人再蠢也应该明白,无论是贾母还是林家,都不会同意一个正八经儿的官家嫡女,去配个商户家儿子的。那王夫人还敢提出来,必定是还有什么后招的。
迎春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情,好整以暇地瞥了周瑞家的一眼,轻声道:“好,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