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默了默,转头看向方溯,认真道:“你说得有道理,抱歉,我是有点飘了,得理不饶人,这不好。多谢你给我指出来。”
方溯一愣,他设想过迎春听了这番话,可能会恼羞成怒、也可能欢迎大家会矢口否认,还有可能会拂袖而去,但就没想到她会承认做错了,还马上道了歉。
一瞬间,方溯刚刚树立起来的自信又受到冲击,他觉得他还是比不上这个小女子。
迎春却没有太过纠结,她看了看方溯道:“既然话都说开了,天也快亮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儿吧。”
方溯点点头,想了想又道:”现在你我之间可以有基本的信任了吗?”
迎春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是不行,毕竟你还有许多事情瞒着我。我都看出来了。
我觉得,如果你想得到林姑父的认同和协助,在到扬州之前,最好还是先跟我们通通气。有些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听了都会觉得过分、会反感,那你更不用指望林姑父会愿意帮助你了。”
方溯听了迎春的话,觉得这一次她说话的方式和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和不屑,而是很严肃地在探讨问题。
方溯忽然觉得,听听迎春的意见也不错,而且直觉会对他有所帮助。只是……
方溯道:“其实事到如今,跟你说清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这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你今天听了,我们可就站在一条船上了。”
迎春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悸动,她本想拒绝,最终却鬼使神差地说:“说吧,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一条船上了。”
方溯见迎春坚持,也不再犹豫,他说:“我调查的案子,确实与扬州有关、与林如海有关。”
迎春仿佛听到靴子掉下楼来的声音。好吧,她自见到方溯拿出的那面如朕亲临的金牌起,就隐隐有一种担忧,如今果然得到了证实。
试想,如果方溯的差事,跟贾家、林家毫无关系,他又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贾家的船,还要用与迎春、黛玉同行来掩饰身份呢?随便找个其它方式不是更好。
迎春点点头道:“其实我早就有猜测,今天终于得到证实,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你能详细说说吗?”
方溯点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有人向皇帝密报,说扬州的盐税收入有问题,大量应入官账的金银不翼而飞。皇帝就派户部官员去查。结果,扬州盐运衙门的账目一清二楚,林如海的官声更是无懈可击,人人都说他是个清廉任事的好官。
但是,空穴不会来风,为什么有人要举报扬州盐运衙门?皇帝向来多疑,脑子里划了个大大的问号。他表面上说举报是无中生有,还安抚了林如海一番,暗地里却交待殿前司去秘密探查。
方溯接手案子后,已经跟踪了有小半年的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眼看就要放弃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手下的探子在一个私盐贩子手里现了一部账册,竟然是盐运衙门的里的一套“子母账”。
说到这里,方溯停下问迎春:“你懂得什么是子母账吗?”
迎春点点头,“就是一本真账,一本假账嘛。”
方溯见状道:“正是如此,贾二小姐见多识广,果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可惜,子母账还不只是真账和假账这么简单,子母账都是用密语写成的,我们破解不了。”
啊?这倒奇了。迎春心道,这个时代人们造假账的水平已经如此之高了吗?她想了想问:“那你后来怎么办了?是要找那个密码本吗?”
“你叫它密码本?这个名字倒是贴切。”方溯有些惊讶地望着迎春,心里赞了句聪明。接着他又说道:“我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密码本,那本子母账就被人给劫走了。我手下有两个人因此丧命。
于是,我亲自带人去查,也遇到了杀手。那天夜里,要不是正好遇到你们的官船,我还真有些麻烦了。”
“原来那天夜里你就是在查子母账啊。那你有什么收获吗?对了,第二天我们遇到的那群假扮官兵的劫匪,就是在找子母账吧?”迎春似有所悟。
方溯道:“你猜的八九不离十吧。不过,事情比你想的还复杂。当时,我追上了劫走子母账的一伙歹徒,与他们交了手,把他们都杀了,我自己也负了伤。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子母账。
第二天你们遇到的那伙匪徒,正是劫走子母账那群人的同伙。他们在同伙的尸体上没有现子母账,就认定子母账被我抢走了。所以,他们才等不及,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抢。”
“所以说,事实上,你们谁也没有得到子母账,子母账失踪了?”迎春问。
“正是如此。”方溯叹了口气道:“我们猜测,暗中还有第三股势力,正是他们抢走了子母账,又挑动得第一次出手抢劫的人与我们官府火拼。可惜他们隐藏得很深,我们手里一点儿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迎春的双眼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火,这还真是螳螂搏蝉、黄雀在后啊。
“那你去扬州,是想再调查一下林姑父?”迎春问。
方溯点头道:“之前的线索都断了,我只好再去扬州碰碰运气。也许,林大人那里能找到一些新线索。”
迎春听了方溯的话,摇头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太乐观啊。林姑父得了重病,这次接林妹妹回去,隐隐有交待后事的意思。他已经来日无多,哪里会管你这些事?再者,之前你们官府查过他,他一定心存芥蒂,不会愿意与你合作的。”
方溯听了,无奈地笑笑道:“这些我也知道,但是皇命在身,总得尽力而为。所以,我才不得己拉上了你和林小姐,就是希望林大人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能跟我们合作。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他具体做什么。只要林大人把他手里的人脉交给我就可以。盐运衙门,在扬州也有自己的谍报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