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从医院出来,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病情目前控制的很好,有痊愈的希望。”
路上居然又碰到了林耀辉,寡淡的对她问候,“好久不见。”
吴非一下子有些警觉,“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耀辉不回答,而是把自己的伞递给她,被她推拒掉。然而他固执的抓起她的手,就像教小孩子握东西似的,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捏紧。
吴非向来不懂推拒,尤其现在怕被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们俩。
“这样拒绝一个残疾人的帮助,很不礼貌。”林耀辉模样温柔的过分,并且准确无误撩拨到吴非的神经。
待她握住伞,他才望向她的眼睛,道,“雨不大,但还是要用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吴非又问一遍。
“跟人有约。”林耀辉说的极其自然。
“约在医院?”
“对,有个朋友病了,很严重。他找我有点事情托付。”
吴非默默良久,然后滑过他身侧,“先走了。”
林耀辉在身后嘱咐道,“保重身体!”
吴非还是能感觉到,他是知道点什么的。
自此以后林耀辉总是尽量躲着她,对!尽量。
吴非知道他就在附近,但他尽量不让吴非看到自己,但会像个偶尔出现的邻居,偶尔点头之交,却总是阴魂不散,哪怕吴非已经搬了几次家。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找她帮忙,他站在屋顶,让她扔个小东西上去。吴非就像上学时候扔垒球似的丢给他,管它会砸到哪里,有时候他家里没盐了,他宁愿找她借也懒得去买。吴非心里很清楚,这是他渗透的方式。
渐渐地时间久了,过的太久了,尽管吴非用尽办法想甩掉他,他仍旧会在某一天以偶遇的方式出现。
有几次,‘远离我的生活吧!’这种话就要说出口,可看见他走路的样子,吴非又于心不忍的咽下去。她甚至都已经习惯他的阴魂不散,纵容到有时候他甚至会过分的拿着一堆影碟来找她一起看片。
吴非把几张影碟端在手里随意翻看着,全是喜剧片,但也有一张不同的,烟花灿烂中男主笑的自信迷人,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封面,让她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都这个年纪了还看这种爱情片,不觉得太幼稚了么。”
“谁定义的成熟,谁又定义的幼稚。”林耀辉随口一说,拿到手里细细欣赏着。
吴非将碟片放到柜子上,道,“我有事出门,你自己慢慢看吧。”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你走的时候把碟片都带走吧,我很忙,没时间看。”
她就要出门,只听林耀辉低垂着嗓音问道,“工作很辛苦啊?”
她轻轻应了声,“嗯。”
“我记得,你可以不必这样辛苦。”
时间有一刻仿佛是凝滞的,给吴非思考的空档。
“我没什么钱了。”吴非漠然一张脸。
他问的太多,她只能回身看他,坦坦荡荡道,“你说过,我们吴家每一分钱都是沾血的。”
她又在故意揭开疮疤,只不过意图光明磊落,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了,他自然明白。
林耀辉放下手中的碟片,也转过身看向她,像是寻常的闲话,自然而然的提议,“我在城里……”
“其实也没什么的,我现在工作赚钱,很心安理得。虽然赚的不多。”
她没想让他内疚,也不想他可怜,同时还得提醒他,他们之间的界限,“今天是吴庸生日,我会比较晚回来,没时间也没心情看片,你都拿走吧。”
终于她能下定决心和林耀辉谈一谈了。
吴非干巴巴坐了好一会儿,林耀辉才蹒跚着步子过来,“等很久了?不好意思。”
这样的客套话太适合他,温文尔雅的表里不一,他如果是个画家,定能表达出极致的黑与白是什么样的感觉。
吴非出神的盯住那张过分光滑细腻的脸,许久,“你多少岁?我一直都很想问你。”
林耀辉不惧她观察,淡淡答道,“36。”
吴非没什么意外,只是侧眼看了下窗外,又回看向他,“不算太老,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岁么?”
林耀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26。”
吴非极其微妙的笑了笑,“准确的说,已经27了。”接着她又低眉垂眼搅动着桌子上的水饮,声音也一样淡淡的,“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提前过完了这一生……”
27岁,好像人生真的已经过了大半似的,苍老不已,她想起初见林耀辉时的情景,他的眼神,也是那般令人费解的苍老,她到现在好像才品出些味道来。
提前过完了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