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着一杯热茶,我放到唇边抿了抿,润了润唇瓣,看着冒上来的白烟和沉在杯底的几片青叶,直觉得内心惆怅无比。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小皇帝按玉璇玑说的又是个表面软弱内里却心思深沉,颇具心机。表面软弱的小皇帝形如傀儡一般依附着朝中大臣,尤为依赖洛将军和玉璇玑,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洛将军手握军权,玉璇玑虽有王爷闲职,甚至不问朝事,小皇帝却尤为信任他,明面打着品茶作画的风雅实际上却是暗中部署了一切,放心把各种事情交给玉璇玑让他暗中调查。
温相又是个老狐狸,能猜不透其中的意思?玉璇玑走走去去近两月,温相便已经开始下手了,不用说也知道蓄意谋反这事和他有关系。
就算简珩说的是真的,小皇帝没有猜忌而是逼不得已,但到底还是寒了玉璇玑的心了。朝中复杂他自然是看的明白,得皇帝信任便是时时处在风口浪尖。我看的出来,玉璇玑是想为小皇帝效命的,只如今,却不知这份心还存了几分。
而温相,怕是想剪其羽翼,把小皇帝打回初登基的两年,彻底让他在他手里成为一个傀儡皇帝,更甚是谋朝篡位……
我垂眸吹了吹茶面,见茶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心里暗暗想着,睿王府遭此一劫,下一个怕就是定国大将军了。
耳闻珠帘碎响,脚步声渐近,我抬眸一看,见简珩只身一人而来,不免的蹙了眉,疑问:“怎么就你?玉璇玑呢?”
简珩眸色微动,看着我说:“皇上先让璇玑去了北苑别院,朝中大臣得知璇玑回来,上书不断,甚至已经跪在了宣政殿前,皇上无法,便先让他不要露面,故而不能来接你,让我来告诉你一声顺便接你过去。”他慢慢悠悠的说道,眸色如一汪平静的潭水不见一丝波动,我真不知他到底是天生面瘫还是真的是毫无情绪的一个人。
“你是因为芸香的事怨我?”我拉着脸问他。当日简珩去接玉璇玑刚巧就看见了落荒而逃的芸香,也就是他亲妹妹简昀。虽然他只是略略一眼扫过,不带一丝情绪,但到底还是心里有了数。
直到途中简珩问起芸香,我与他一说,才知道芸香竟然是他离家出走的妹妹,兵部尚书简震第二女简昀。据说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因为小皇帝想让玉璇玑娶简昀做侧妃,她不乐意……
怪不得她浑身一股主子的气息,看见玉璇玑就不对劲,努力把自己身段压低,甚至还撮合我和玉璇玑……真是世事难料……
“昀儿在你那里又没吃什么亏,我作何怨你?”悠悠然的声音徐徐响起,简珩暼过来一眼。
我抿抿唇,无声的笑了,自讨没趣大概说的就是我。
“得了,不说这个了,玉璇玑让你来接我是吧,走吧。”我搁下茶杯,站起身子来走了不过几步,就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我皱眉,看着他拦在我胸前的手,侧目看他,“你又怎么了?”
简珩淡淡侧目过来与我对视,眸中似乎起了一丝涟漪,透出一丝半点儿的不解,他道:“你对璇玑到底是何感情?”
我一愣,又听他言:“你若真爱他,不妨就随我进宫,承认了你是那先皇后嫡子。”
他不冷不热的语气让我十分不爽,听他又让我承认自己是皇后嫡子,登时就炸了毛,我叉腰怒瞪他,“简珩,没有的事情我不会承认,更没必要承认!”
简珩勾唇一笑,狭长的凤眸里笑意盈盈,意味深长的说道:“如若如此,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找璇玑了,既帮不了他又苦增他的念想。墨姑娘你心委实是狠,何必一次次的给他希望却又一次次的推他入深渊?很有趣么?”
虽是淡若悠云的话,我却听的冷飕飕的,他神色言笑晏晏,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善,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周身的冷冽,竟是让人无法忽视亦无法抵抗,只能生生受着。
我有些慌乱的移开眸子,步子也向后退了几步,听他一声轻笑,道:“跟你开玩笑呢。”
“走吧,璇玑可是很担心你呢。”他又悠然道出一句,眸子噙了笑意。许是见我不动弹,也不顾礼节直起伸出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出去。直到他把我拉到了马车上,我才渐渐开始打量他,而他却已经恢复如处,如玉的面容上不见分毫表情,周身也没了让人骇意的冷意。
我轻叹口气,阖起了眼睛有些疲倦的靠在车壁上,脑中一遍遍回忆着简珩的话。
——“一次次的给他希望却又一次次的推他入深渊。”
我又怎么会不知……明明发誓不再扯上关系,甚至都准备嫁给白瑾了,却又跟着玉璇玑回了京城。
我抬手揉揉额头,就听简珩不紧不慢的声音徐徐响起,“你若心里还有璇玑,那我拜托你,别再做让他伤心的事了……他对你且是动了真心了。”
“我从未见他对谁这般……当时皇上要将昀儿指给璇玑时,我便不同意,因为我知道璇玑心里有人。昀儿嫁过去也不会幸福,倒不如她现在这般吃穿虽然清苦,至少她是开心的。”
话落,我静默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简珩的视线,又浅浅移了眸子,未说一字。
天已放晴,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脑袋,洒下蕴黄的光辉,我看着地上湿漉漉的路面。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行之北苑,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花香,沁人心碑,我深吸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马车停下,简珩轻言一声“到了”,旋即倾身下车,我也紧接着下去。
眼前是座无甚特别的别院,要说那里特别,只能能略嫌败落,想必也是久久无人用了。墙边开着几株迎春,被雨水洗涤的娇艳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