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同征的遺體隨棺葬入家鄉的祖墳。
在商音的極力堅持下,喪儀辦得很簡薄,只在祠堂里擺了一日。除了同征的幾名夥伴、商音的仙女姐妹以外,唁客不多。同征從前的家族親人,因為都已經過世,現存下來的已經不認得他,所以竟一個來的都沒有。
王母換了素服領著商音在祠堂里主持,鵠仙負責外頭接待唁客,又在當地請了哭靈的來,總算還有些樣子。
一早,玄乙由同印陪著過來上了香,被王母拉著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同印候在旁邊,見到幾個年紀小一些的仙女在供台下面坐成一圈,調漿糊、剝銀紙、折元寶。用銀紙折好的元寶放在一隻大竹篾簍子裡,遞到下面去燒。銀紙剝落了銀粉,照得一雙雙女孩子們的手雪白。
供台上放兩盆水仙花、四色點心、五種果子,粉銀缸、銀碗筷,還有一對大白蠟燭。滾滾的蠟油在燭台下面堆積成一灘,下面的還沒有變冷變硬,又有燙的澆下來,一股又一股。
同印望著燭台,就在那被火苗照得透明的散著金色光暈的熱淚里,如同仙池水面浮出一張陳舊的灑金畫紙上,神女哭泣的臉、王母同心髻上的鳳冠、倒垂毓秀的鐘乳石柱……緩緩地逐漸匯合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所有對神仙們設定的改變都是出自我個人陰暗的想法,請不要當真。
第13章私人名諱
玄乙與王母說完了話,同印陪著他從祠堂出來。
「你這次做得不錯。」玄乙表揚了同印:「王母說,喪儀基本沒有讓她操心,都是鵠仙和你在經手,回去自己想想,要什麼賞吧。」
同印心思不在賞賜上面:「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心裡的一份愧疚罷了。」
玄乙反握住他的手,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尤其沉重些,將話題轉移到別處:「那是什麼?」
同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到門後堆著的一摞箱匣紙包:「噢,這是送來的悼禮,裡頭沒有地方放了,暫時先放在這裡,一會兒我就打包好送回給瑤池。」
玄乙走過去細細查看那堆禮物。
這些禮物大多是由太初朔晦宮裡的侍者和瑤池的仙女們送來的,無非是些擺件玩器,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禮物所裝用的箱匣也多是沒有雕刻裝飾的普通木匣,這樣,使得其中一隻樟木山水紋大漆的提梁書箱格外顯眼。
「這是哪位仙家送來的?光是這箱子,怕就價值不菲。」六御上神是識貨的。
同印上去查看,開箱的屜子裡一層放著兩卷古譜,另外一層放著一封厚厚的帛金,上頭寫有名字——葆光。
「這是誰?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一位來悼唁的?」同印看過唁客們的名單。
玄乙眯了眯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這是帝君的名諱。」
同印一驚:「什麼?」
玄乙又翻看了那兩卷古譜:「帝君在還沒有登上天界的時候,在凡間也是有過名諱的,不過現在知道這個名諱知道的已經很少了。這譜子應該也是庫房裡私藏了許久的,商音見了必然會高興的,可都是買都買不來的貴重禮物。」
「一個瑤池彈月琴的普通仙女,自然不值得帝君送這麼重的禮物。」同印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約是看在王母的面子上?只不過,瑤池仙子那麼多,那要是今天家裡死一個、明天又傷著一個,帝君的私庫怕是熬不了多久就要空了。」
玄乙把古譜放回書箱裡,也笑:「要是商音是王母的貼身侍女,或者瑤池掌事大仙女,也就罷了,還能說是為著王母的面子。可商音連高等仙女都不是,在天庭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名聲,還能讓帝君送來這樣一份厚禮,實在是反常。」
同印與他想到了一處:「而且,他還用了一個隱秘的私人的名諱。如果真的是看在王母面子上送禮,他應該直接蓋一個帝印在禮單上,大大方方送到瑤池,這才是帝君送禮的正常規矩。用了這個名諱,就像是帝君私自給商音送禮。」
玄乙喜歡他的聰慧:「像是,他不想被知道了他送過禮。」
同印想不明白的是:「可為什麼他要私底下送禮呢?而且,送的還是古譜,不是什麼飾法器,明顯就是考慮過商音的喜好的。」
「那就說明,他和商音私底下有交情。恐怕還交情不淺。」玄乙得出了結論。
一個陰暗的猜測出現在了同印的腦袋裡。
商音能夠接觸到天庭的這些上神仙家的機會,只有在宴會或者瑤池平日裡的應酬上,恐怕她接待的客人裡面就有帝君。
但身後祠堂里,商音的哭聲猶然在耳,同印覺得,這種時候這麼想不合適。
等喪禮忙完了,他們回到三十六重天,天色已經完全沉下去了。
玄乙沒有急著讓同印回獸園:「做的禮服這時候應該到了,你也來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適的好讓他們拿回去改。」
「什麼禮服?」他怎麼會有禮服?
「王母生辰,你要赴宴,總不能穿著一身下等侍者的制服去,於禮也不和,所以我叫他們裁了一身衣服給你。」玄乙解釋。
同印沒想到他考慮得這樣細:「其實,我就當作是師尊的侍者去,也沒什麼。」
玄乙知道他不愛出風頭:「自然了,如今到了哪裡,你都是我的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