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看向他,只五六岁的小孩子居然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也不知是随了谁,他私心里不愿他这么小就伤春悲秋的,便不想讲得太深,安慰他道“汉之广,江之永,虽见游女而不可得,但汉水有滨,江水也有尽,只要樵夫心智够坚,终有一天会见到的”
“嗯”小小的身影看看蓝忘机,坚定的点点头,含光君说终有一天能见到,就一定能见到
“好了,今日就学到这里,去拿篮子,我们去喂兔子”蓝忘机说
“是”蓝思追收拾好书案,躬身出去了
蓝忘机合上书,脸上划过一丝痛苦之色,是啊,汉之广,江之永,都比不过生死那道鸿沟。你究竟魂归何处,我一次次给自己希望,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心不甘,情难拔,情丝缠绕,无以解脱,这些你可都知道?你若是那汉水之上游女,也该给一个背影让我知道去哪里寻你吧,魏婴,你究竟在哪……
“含光君”蓝忘机思绪被打断,见思追已经提了只小篮子,里面是一篮子水灵灵的胡萝卜
“走吧”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个白色身影往后山养兔子的地方走去
“哇,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唉”再早慧也是个孩子,看见兔子也会开心奔过去,小思追跑过去蹲在兔子堆里,摸摸这只,抱抱那只,似乎每一只都爱不释手
“给你,拿萝卜喂”蓝忘机捡起脚边篮子,拿出一根胡萝卜递过去
“嗯,嘻嘻,小兔子,吃萝卜,嘻嘻,好吃吗?”小孩子就是好,刚才还为那樵夫伤心难过呢,看见兔子又喜笑颜开了
蓝忘机似乎也被他感染,难得的放松下来,拿出一根胡萝卜,近处几只兔子早已经凑上来就着他的手卡擦卡擦咬起来
蓝曦臣远远就看到一大一小几十只更小的白色影子围在一起,似乎在吃胡萝卜,他走过去,看见小思追几乎已经躺在兔子堆里,腿上肚子上都趴着几只兔子,蓝忘机却只是蹲在外围微笑着看
“忘机,孩子还小,兔子纵然是温顺的动物,急了也会咬人的,伤到了怎么办?”蓝曦臣说着,已经大手一捞,将小思追从兔子堆里捞了出来
“兄长”蓝忘机站起来向他行礼
蓝曦臣向他点头,又低头看向思追,微笑问他“今日的书读过了?”
“回泽芜君,读了《诗经》里《汉广》篇”蓝思追恭敬回答
听到他们读了《汉广》,蓝曦臣担忧的看了一眼弟弟,见他垂着眼不做声,又转而伸手摸了摸思追的脑袋说“是好诗,既然做完了功课,便去找景仪他们玩吧”
“是”小思追行了礼,拿篮子往前面去了
“忘机,还是毫无回应吗?”蓝曦臣见孩子走远了,担忧的问身边的人
蓝忘机不答话摇了摇头
“问灵难习,是不是你……?”蓝曦臣心存一点侥幸,哪怕怀疑弟弟问灵修的不扎实,问不到,也不敢说是不是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了
“不会,我反复试验过,不会错”蓝忘机笃定回答,寒潭洞三年,何止精研问灵,“魏婴何在?”几个字的琴语几乎已经刻在他心里魂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弹错
“但你这般问下去,我真怕你……唉,世人都道你含光君逢乱必出,多么不入流的小邪祟你都愿意出手,可世人又怎知你心你难”蓝曦臣担忧又心疼
“世人皆苦,唯心不易”蓝忘机淡淡说道
蓝曦臣知道他从小就执拗,认定的事认定的人心里都自有掂量,别人很难改变,纵使自己再担心也帮不上他,只能叹气由着他了
回到静室,小思追并没有去找伙伴们玩,一个人兀自在那里整理书籍,见他进来,停下手里的事跟他打招呼
“含光君”
“嗯”
“含光君,您不喜欢这一篇《汉广》吗?”小人儿仰头问道
“为何没去玩耍?”蓝忘机稍楞,没有正面作答,反而问了他别的问题
“因为我觉得您不开心”小人精,听到蓝忘机不正面回答就知道答案了,宽慰他道“您说过,汉广也有滨,江永也有尽,樵夫总会找到他的游女的”
蓝忘机笑笑,冲他点点头
静好2
静室外长廊,蓝忘机蓝曦臣兄弟两正在做早课,所谓早课就是倒立冥想一个时辰。小时候刚开始能坚持半柱香时间,后来可以坚持一炷香,后来半个时辰,再后来可以坚持一个时辰,到现在,他俩已经可以单手倒立了。谁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蓝忘机六岁那年母亲去世之后,或者更小,但这个方法既可以静心又可以锻炼身体,兄弟俩心照不宣的坚持了很多年……
“忘机,你有客人”听到一阵细微的绒毛摩擦地板的声音,蓝曦臣从冥想中睁眼,便看到一只粉团可爱的白兔子正在蓝忘机脑袋边上蹭,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想用嘴巴扯一扯蓝忘机的抹额带子
蓝忘机没搭话也没动,只是目光如水看着那只试图作案的小家伙
“怎么今天只有它?它们俩不是形影不离的吗?”蓝曦臣望了望长廊,没见另一只
“它在这,会来的”蓝忘机笃定回答道
果然不一会儿,另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在长廊那头探了出来,蓝忘机换了只手,以便更清楚的看着它们
“时辰未到”蓝曦臣说,蓝忘机又默默的将那只手换了回来
“它们很喜欢你”见两只小家伙都围在蓝忘机跟前打转,蓝曦臣故意吃味的对兔子说道“当初你们能留在云深不知处我可是有功劳的,这么快就把我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