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柯突然发觉,这好像还是谢行回国之后,自己第一次以一个完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谢行的模样。
毕竟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和一年前给他的感觉也没什么两样。
原来一年的时间倏然逝去,北欧的冬风已然吹灭了少年的稚嫩,磨砺出一把锋锐的傲骨。
就像自己从前无数次希望谢行成为的那样。
会议室里一时静默地落针可闻,包括宁柯和宋洋在内也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一位股东终于讷讷开口:“谢行少爷?你什么时候回西京的,怎么也没和我们说一声。”
“和你说做什么?”,谢行淡声回答道,用的是宁柯从来没听过的冷漠语气。
他抬步迈进了会议室,皮质的高帮马丁靴踩在光洁的纯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但在此时居然显出了几分刺耳。
谢行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个股东身边,锐利的眸子垂着又掂量了他一会儿,这才接着说道:
“连坐在这里开会的耐心都没有,我难道要指着你来接我吗?”
闻言,原本还不动声色的坐着的宁柯下意识挑了下眉梢。
在他的印象里,谢行还是个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害羞小孩儿,第一次跟着他去参加商业场合的时候只会跟在自己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样刻薄的话居然会是从谢行口中说出来的。
那名股东也有些讶异,其实他们和谢行这位谢家真正的少爷接触的真的不算多,所以在他们的印象里,谢行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儿,对公司的事情一知半解,多奉承几句就能巴结到。
所以他被这一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嘴张了几秒钟之后才接着开口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少爷。”
“我们好歹和你父亲认识了那么多年,按辈分来说你能叫我们一声叔叔的。”
但是攀关系这种老套又传统的官场手段显然对谢行没有什么作用。
闻言,冷厉的青年不禁嗤笑了一声:“叔叔?可是我现在对我父亲也是叫叔叔,所以你们又算是谁,陌生人吗?”
听见谢行这句话,宋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直到看见宁柯瞥过来的眼神才赶忙咳嗽了一声遮掩自己的幸灾乐祸。
没想到小少爷去瑞典晃悠了一年,这汉语水平不降反升。
你说他们惹谁不好,非要去惹现在把宁总当作命根子看的谢行,而且就算是谢董,也是肯定会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
还没等那名股东从谢行的讥讽中回过神来,谢行便抬起头,那对和谢明珏很相似,但却又更加精致凌厉的黑眼睛淡漠地看了一圈坐在这张长桌边上的西装革履的一群人,终于开口说道:
“现在宁总才是谢氏一切事务的负责人,你们对公司这几年又没什么贡献,宁总有什么决定你们听着就行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听见谢行这句话,那名股东似乎突然急了,开口说道:
“小少爷,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们从前跟着你父亲干了那么多年,肯定是为了公司好。你才是谢董亲生的,有血缘的儿子,这公司原本应该是你的才对。”
其实对于股东们来说,这公司是谁的并不算特别重要,只要有股份捏在手里,有分红拿,就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宁柯偏偏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也许之前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自从谢行被认回谢家之后,宁柯就对公司里的所有员工都进行了背调。
那些通过他们这群股东的背景进入公司的员工要么被发派去了分公司,要么就是被分到没什么话语权的小项目组,他们在公司里的关系一下就被砍掉了大半。
落到这群股东眼里,便是宁柯半点不念及旧情,在谢行少爷回家之后急于把公司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白眼狼行为。
“宁柯他只是个养子,他在公司说一不二这么多年,小少爷你就一点都不……”
“砰”的一声响,谢行的马丁靴一脚踹上了那名股东的椅子腿,连人带椅都差点被一起踹翻,他拼命扒住了会议桌的边缘才稳住了平衡。
“小少爷你……”
谢行淡漠地垂下眼,看着男人的脸却如同看着什么死物: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亲生儿子和养子的区别,我只知道宁总是我的哥哥,是我们家的人,而你才是个真正的外人。”
“你……”
“行了。”
气氛正焦灼之时,宁柯终于难得的出了声,他从主位上站起身,那张昳丽温雅的美人面依旧如冰似雪般淡漠。
在别人眼中是不近人情,但却是他在公事上最常见的表情,有些让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今天就到这里吧,至于诸位股东们的顾虑,我想最后我会交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结果。”
“……”
“随便你。”几名股东似乎也并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自取其辱,纷纷开始推开椅子向屋外走去。
一人走至门口时,才蓦然站定,回头对宁柯并不算太客气地说道:
“宁柯,你最好真的能在明年城西动工之前解决好这件事,不然谢氏的损失已经足够我们召开股东大会来罢免你了。”
但即便听到这样的威胁,宁柯面上也依旧没什么神色,只是淡淡地眨了下眼:“明白。”
那名股东“哼”了一声,终于抬步走出会议室,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房门一被关上,宋洋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背上:“真是群难缠的人。”
“宁总,我们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等到容廷比我们先等不及吗?”
宁柯一时没说话,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然而他刚想开口回答,旁边的谢行却又十分自然地缠了过来。
他抬手揽住宁柯的腰,把下颌压在青年的肩头:“哥哥——”
宋洋:……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