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要长绵的寿命,无痛无灾,粲然体面。
隐秘的窃喜在心头绽放,因为没人会知道他做过的这一切。
当时的偷来般的兴奋穿越数载光阴,转换为现在的一腔死水。
萧殊尘这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惊慌,不知是心如槁木,还是知大限将至,他脸上麻木又僵硬。
“不知道多少年前,据说古神的曾坠入这江水,龙身被鱼虾竞相食之,百姓闻之具言吃了这些赤漓江的鱼虾,便可求仙问道,寻找长生。”萧殊尘笑了一下,不知是嘲笑那些百姓,还是他自己,“而我的家,曾世世代代就生活在这片江畔。”
他幽幽地说:“不过那时候它还不叫建章城,它只是一个不打眼的渔村。”
“而我也没有机会见证古神的神躯坠落,但我看见了……”萧殊尘静了片刻。
就听见他说道:“但我亲眼看见你的陨落。”
陆渊静默良久,他听见自己心口传来急促的心跳声,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萧殊尘你把我的……”
萧殊尘并未给陆渊说完话的机会,他闭上眼睛,颤抖着手高高举起,一声清响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似乎是在走投无路之后,做了最后的顽抗。
不安在所有人心中迸,赤漓江更是疯狂地奔逃,狂暴地冲刷着岸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白玉京中有什么被压制了很久的东西,正从深渊一步一步,决绝地迈了上来。
“父亲,别!!”萧云旗咆哮着想阻止萧殊尘的动作,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殊尘捏碎了把恶鬼关住的囚笼。
不合常理、难以言说的寒意从白玉京的深处漫延出来,给地面瞬时披上一层薄冰。
“好冷啊。”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哆嗦,默默地说道。
寒气没有停下的意向,而这异象让赤漓江变得暴躁不堪,势要掀起千丈高的怒潮,它被堤坝撞退后,又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几次冲刷之下,堤坝已经摇摇欲坠。
春将晚大声疾呼:“拦住这江水!否则要倒灌进建章城了!”
气氛紧张之下,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赤漓,林绛雪毫不犹豫加入春将晚的阵列,她一步挡在滔滔江水前,凤翎般的斑纹在她建成的保护结界上流动。
沈循安本想遵循师尊的指令带领师弟们撤离,但一看到这番场景,也是立刻上前,手掌贴上众人合力组成的结界,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
咔嚓——
薄薄的冰面出脆弱的碎裂声响。
似乎有人在白玉京的尽头出一声极低的叹气,他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疼的骨骼拉扯的声音。
萧景春年幼时的记忆被唤醒,他牙关打着颤,曾经的幻痛在身上泛着疼。萧景春神经紧绷,慌不择言:“……是骨将军。”
张茶福在地上乱窜,他没什么灵力,修补结界也只是贡献一份蚊子腿肉大的力量,只能说聊胜于无。
他正想焦急地贡献一份力量,当然不是说他视死如归,而是如果想从这个赛场出去的话,必须要穿过白玉京,但是现在明显有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正在白玉京里蠢蠢欲动。
张茶福猴急地找个一个没人占位的结界位置,一把拉过萧景春:“别神神叨叨了,赶紧过来帮忙!”
金丹期的还在这摸鱼,他一个筑基期的人都在努力干活了!
萧景春面色灰败,只是一巴掌拍上结界,并没有做出别的动作,掌心还在哆嗦着,他轻轻说道:“没用的。”
张茶福偷偷瞥了一眼萧景春的反应,顿时大惊失色:“萧道友啊,这现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各门各派的掌门都在呢,结界也稳固得很,你怎么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哇。”
萧景春出了跟萧殊尘一样的哀叹:“来不及了——”
“不是啊兄台,什么来不及了?”张茶福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云里雾里的啊!”
本来还试图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事的张茶福,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毛倒竖,就跟他听了志怪之后,被人从脖子后面吹了一阵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