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的,围绕宋决的内监多了起来。他们都一改从前的无视态度,所有人都毕恭毕敬起来,不知道是为什么。
宋决知道约莫是太子回来了。他的打算是等兄长回来后,和他说了阿岁身份,再去找贵嫔。
听说太子在书房议事后,乖崽先带着阿岁坐了下来,摊开随身带的本子,对阿岁说:“我已经让十四提前去给贵嫔娘娘递帖子了,我们先等下太子兄长吧。”
阿岁点头。
另一边,吴瑟正在靠近。
他有点混乱,是生理上的乱。不知是怎么了,这种感觉有点像低血糖,也有点像晕车,虽然仍在行走,但他眼睛已经渐渐模糊了。
男人时而清醒时而晕眩,以至于眼前景象时而是精致有加的太子府,时而是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忽然,他停了下来。
“先生?”左耳是太子府门房的疑惑声。
“先生。”右耳是一个女人平静无波的声音。这语调非常熟悉,但是吴瑟脑子乱麻一般什么也想不起来。
“马上就到七殿下所在了,您再跟我走两步吧?”
“你的到来是我的计划之外,你该停了。”
吴瑟越来越晕,他想对门房亦或者是女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快不行了,但动作还没做完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双眼紧闭,彻底失去知觉。
最后的闭眼之前,他看见的是门房慌乱离去叫人的身影,还有女人转身毫无留恋的背影。
他陷入了一个梦境。
是名为“从前”的没有循环的梦境。
他想起自己真正为人的时候。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落后的农户人家。除他之外,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分别叫吴招娣、吴念娣、吴盼娣。
那时在搞计划生育,二胎都没开放。可父母对这方面有一种莫名的执念,父亲觉得没有男根就是断了吴家的后,百年之后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而母亲是觉得只有生下男孩才算扬眉吐气,在这个家才能真正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于是吴家的几个孩子,从小都是在山上睡觉的。
吴瑟原名叫吴光宗,为了给他上户口,他的三个姐姐到了十岁都没去读过书。在那破破烂烂的户口本上,只有三个人的名字,父母对外只说这三个姑娘是亲戚家养不起了寄养过来干农活混口饭吃的。
姐姐们没读过书,思想竟被同化了十分。她们觉得自己作为女娃,生来就是低贱,这一辈子最大的出路也许就是找个有钱的人家,把自己卖过去,卖出来的钱全部都给弟弟读书娶妻——这些都是妈妈常挂在嘴边的说辞,她说的难听且露骨,但这三个女孩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以这为自己的人生信条。
吴光宗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他受到了完整的义务教育,他知道了“重男轻女”和“思想差异”这两个词。
这不公平。
他第一次在母亲大骂大姐的时候疯。他痛批父母的偏心,他为姐姐们这些年的不容易而痛哭。
直至他的大姐,吴招娣给了他一巴掌,她说母亲这么多年拉扯他不容易,居然敢这么顶嘴。
母亲也了疯,冲上去把招娣推倒在地上,问她是不是早就想打死自己的亲弟弟,说她丧门星,让她滚出这里,回到她那个疯子老公家里。
是的,吴招娣已经嫁了人,而且还有了身孕。她肚子挺得老大,被这么打,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
没去医院,大姐夫那里也没来人,孩子就在地上被流了出来,是个成型的女孩。
母亲又连声说了许多句晦气,又说孩子死了也好,生的出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