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拿帕子打她们道:“有这么招待姑娘的嘛,不捡好的上来,还让姑娘们来告诉你?”
素云笑道:“奶奶,这也是没法子,您倒腾出来的古怪东西实在太多,奴婢说不得得问问姑娘们的口味。”李纨更要打她。
迎春笑道:“姐姐给我们上点茶就行了,让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呢。”
惜春终于松开了贾兰,转头问他道:“兰哥儿,你说,有什么好的?”
贾兰脸上红晕未退,抬起头老神在在地道:“姑姑们是大人了,不喝果子露,就给姑姑们上好茶。”略一沉吟,又补一句,“茶才好配茶点,许嬷嬷来过了,又有好吃的。”
惜春听了乐眯了眼,跟贾兰说:“那以后许嬷嬷来了,你可得通知我。”贾兰郑重点头。
众人看俩小不点说得有来有去的,又是一乐。李纨便道:“就沏金汤枣来,再把那个什锦盒拿来,另切些新鲜果子让姑娘们尝尝。”素云碧月都应了出去准备。
金汤枣
一时都端了上来,不是盖碗,是一套甜白釉厚骨茶具,一荷纹雕莲蓬把壶,四个莲纹拢口杯,胎骨甚厚釉色莹润如脂玉。茶碟却是甜白荷叶嵌竹芯的,白釉厚胎的荷叶碟中间置杯的内芯用的文竹,妙在严丝合缝像天生如此。惜春看得稀奇,道:“难为他们怎么做出来的。”
素云将杯子都用茶水温过,再倒了茶,置入茶碟一一奉上。看茶汤色做金红,嗅来有甜果香,喝来温润甘醇。迎春喝了一口,细品了品,问李纨道:“大嫂子,这茶叫什么枣?”
李纨回道:“叫金汤枣,这名儿一是因为这茶味甘甜似有枣香,另一个,却是这茶形也似枣。”
迎春奇道:“这茶叶还有像枣子的?”
李纨便让素云将茶叶拿来,众人看时,只见这茶不是散碎的,竟是一颗颗金黑细纹的小枣。李纨取了放在一旁茶碟中递与众人细看,边道:“这是茶叶压成的,那金色的便是茶叶上的茶毫了。”
叹一回有趣,李纨便吩咐素云待会儿给姑娘们带些回去喝。说:“这茶性温和,不比绿茶的寒凉,这季节里正好,尤其是姑娘家喝更好。”
迎春忙道:“不了不了,大嫂子若总是如此,我们都成打劫的了。”
李纨笑道:“一个茶叶,哪里至于!我若是拿不出来,还硬给你们充胖子不成。休要多心,我这儿别的没有,吃喝的尽有。”
惜春道:“大嫂子还是不要了,到时候宝玉知道了又闹!”
迎春想拉他已经晚了,李纨奇道:“如何宝玉会闹?”
惜春便说:“上次我们在嫂子这儿领了饭去,又得了那玫瑰露和姜味的蜜柚茶,宝玉回来看见了便也要。二姐姐不过说了句‘这都是女儿家的东西’,他便开始折腾了。后来老祖宗把自己的玫瑰露给了他,又让大厨房给他做甜茶,哄了好半日。”
李纨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忘了我们宝玉最是要跟女儿家一样才欢喜的。你们且不用放在心上,这茶我也给探丫头和宝玉、环儿送去的,你们不过是自己带回去罢了。”
惜春听李纨如此说了便也放下心来。李纨看迎春,又道:“我说这几日二妹妹的话越发少了,敢莫是这次宝玉闹得你都不敢说话了?”
迎春一愣,低头道:“总是我多嘴那一句,宝玉才会……”
李纨略按了按她的手,道:“二妹妹还不知道宝玉?他心里最没有事的,何况对姐姐妹妹向来都好。不过是这次回来知道错过了一次热闹,心里不高兴罢了,定不是为了妹妹这句话的缘故。你若因此在意起来,他日他若知道了岂不惭愧?”
迎春沉默了一回,抬头道:“大嫂子说的是。”
李纨又拍拍她的手:“我这里平日也清闲的很,老太太太太又说让我照看你们的,你们若有闲,只管来我这儿,也好稍稍热闹一些。”二人都应了。
李纨又让几人吃茶果,一个花鸟纹瓷胎雕漆攒心九宫盒,里头放着棋子大小的蟹壳黄小饼、玉色软糕、荷花卷、糖霜莲子、夹沙蜜枣、云腿海棠果、酥核桃并几种色泽不一的肉脯。又上来几盘洗净切好的果子,附了如意头二齿银叉。毕竟是小孩心性,看了这新鲜的吃食,把刚才的事都丢了,又开心起来。
待老太太处传饭了,李纨与两人一同前去。又让素云取了给其他人的几份一同送了过去,碧月问:“要不要给宝玉拿清柠玫瑰露和姜蜜柚?”常嬷嬷道:“既然都没人提过,还是当不知道的好,不然又牵扯出二姑娘四姑娘说了什么话,倒害了人。”碧月点头称是。
晚间李纨在珠界内回想这一天的事儿,不禁苦笑,看来这东西真不能轻易送,一送就得多少份,这珠界内的东西虽多,也不值当这么做,以后只来了招待就是了。废不起那个心。
李纨白天在贾府看书教子消磨时间,晚上便进了珠界或修炼看书或在芥子屋内寻宝。时日不可计。那饕餮馆库的巨厅都已收拾完毕,以圆台为中心,两条十字相交的大道为界,如今东区放满了各色食材,真是满当当。南区是各色炊具,北区是食器,将调料和那些已经做好的成品半成品放在了西区。
近十顷的地界,李纨在里头玩得尽兴。一边看这灵烹的典籍,一边拿那些半成品练手。有了些体悟,又取外头的食材进去试做,倒是乐此不疲。如今已将这馆库挪放到了小住前面带的小花园里。阿土等自然是收回了。那日招待迎春和惜春的甜白瓷茶具和什锦点心盒都是这馆库中的食器。之前虽携了些贪欢的器物出去,取出来日常使用就太过了些。有时候李纨私心想,贪欢的东西,只怕搁哪儿都太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