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远开车快而且稳,从市里到梅山用了不到五十分钟。快到县城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辆本田车对着廖志远响了一下喇叭,廖志远回了一声,那辆车停住,后车窗玻璃落下,有个四十来岁满面红光对男人对着廖志远笑,廖志远和他问候着,导致后面通行车被堵着一直按喇叭,廖志远说回见。等再次开车后,马行空问那是谁?廖志远说一个生意人,想到梅山投资。
一会先到司法局,邢修下车的时候廖志远问你们局长怎么样了?
司法局的局长叫王俊民,还有两年就到岗退休了,邢修来到梅山司法局任局长助理不到一个月那会,王俊民有一天晚上吹着进口的大功率空调,第二天早上睡在床上起不来。救护车直接将王俊民拉到了市医院,市医院抢救之后,王俊民家人又将他送进了省城医院。中途邢修去探望了一次,不过王局长还是那个样子,看来即便醒来也是会半身不遂提前退休。
邢修和廖志远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听到过一些传言,私底下大家说廖志远是“二县长”,县政府这边夏县长是老大他就是老二,看来廖志远是个能人。而且县委那边焦一恩年纪也快到站了,这将是他任县委书记的最后一任,按照传统,如果没有意外,夏县长今后顺理成章势必要坐镇县委那边,那廖志远也会水涨船高。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生活,邢修觉得廖志远的确很有能力,大家在党校每晚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宿舍里,可是他往往的就跑的没影,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去了。就像刚才他所说的一中那件事,邢修觉得就是廖志远让电业局副局长故意的停了一中几次电,这才给刘永富的表妹解决了上学的问题。
这种事说出来其实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反倒是会觉得廖志远为县府办自己人办了实事。不过邢修觉得廖志远这人有些张扬:有些事做的说不得,说出来就会变味,也许就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坏事。
邢修觉得和周围人搞好关系的秘诀就是:不分享喜悦,不炫耀成功,不说三道四,不假装聪明。
邢修说了王俊民的情况,马行空说:“那你这下该扶正了。”
马行空的话让大家都笑,邢修又觉得马行空的玩笑有些不合时宜,自己的资历浅,这会站在司法局大门口,让有心人听到了就是一种口舌,所以他还是没吭声。
樊茹娜对邢修说:“学习期间的笔记,回头你让我抄一下。”廖志远问:“干什么?你这都回来了还要跟着学习委员再深造?”
樊茹娜解释说:“跟就跟了。万一回头写材料,就用得上。我回头来找你。”
马行空说:“活到老学到老,一天不学习,心里没有底。你哪天也跟着廖大秘学习一下。”
樊茹娜说:“他的笔记能有一页纸?”
廖志远说:“别人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恰好反其道而行之,我笔记不行,可是脑瓜管用,不信你随便问?”
邢修无意再和他们交谈,答应樊茹娜一声,目送着车子离开。
邢修就要进到司法局,法律服务管理股的杨颖穿着一身蓝色裙子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邢修瞧着杨颖若有所思的样子开了玩笑,说你这会出来,是找僻静的地方给男朋友打电话?
杨颖二十五岁,身材窈窕,长得比较秀丽,她看到邢修说:“那倒不是,不过今天还真的接到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同学来的电话,表示想和我交往。我觉得他有些莽撞。”
没等邢修问,杨颖就主动说这个男同学叫林乐,文章写得好,那会去了市委办,成了笔杆子。
杨颖的话让邢修心里一动,他意识到杨颖的话里有话。杨颖说:“院子里楼道里有几波人在等你。他们好像都知道你今天回来。”
邢修问是什么人?杨颖说:“都是告状的,局长不在,你是局长助理,又有法律职业资格证书,是局里唯一的专家。”
邢修越觉得杨颖今天是故意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她说的这些话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都有用意。
邢修问:“李局长和林局长都不在?”
杨颖:“李副局长和林副局长都不在,张主任在,不过这会不知道去哪了。”
司法局除了王俊民这个局长之外,还有两位副局长,一个叫李玉泉,一个叫林国瑞,自己去学习几天不在家,他们不在局里,去哪了?
司法局办公室主任叫张茂义,他又去哪了?
难道都是知道自己今天回来,所以领导集体消失?将局里的几波人甩给自己?
邢修和杨颖又闲谈了几句,说:“你去‘僻静’吧。”
但是杨颖这会又不出去了,说没有了心情,跟着邢修到了大院里。
司法局有两辆车,一辆桑塔纳一辆金杯,但是这会都不在院子里,显然是被李玉泉和林国瑞用了。院子里有着几波人,都用审视询问的眼神看着邢修和杨颖,有一个老头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刚好撒尿,小孩的尿对着邢修就射了过来,邢修躲了两步,看看门岗,问老头是做什么的?
老人气呼呼的问:“做什么?来告状的。”
邢修说告状自诉去法院,公诉去公安局,去检察院,来司法局做什么?
老头大声说:“公安局把我儿子给害死了,法院不管,不来司法局去哪里?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还让人活不让?”
邢修询问几句明白了,这老头的儿子聚众赌博,派出所的去抓赌,别人都乖乖就范,他儿子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谁想到地上有个木头,木头上楔着钉子,正巧就将老头的儿子扎死了:“抓赌将人逼死,有没有王法?事情不到头,我爷孙俩走到中央去告!”
邢修听了说自己刚回来,不了解情况,转身就走。这时又有一个老头将邢修拦住,问:“你是这里的头头?”
邢修:“你看我的年龄像头头?”
老人:“我不管,这半天了没一个人理我,都说不管事是当差的,我看你就像是领导。我给你说,你们政府把我房子拆了,我这会没地方住,你说怎么办?”
邢修说:“谁拆你房子你找谁,来这里做什么?”
老头恼怒的说:“你别以为我不懂!我都找了过,你们城管的人将我房子拆了,我去告状,人家法院说可以申请行政复议申请行政赔偿,我去城管找他们,他们说复议机关是县政府不是城管,我去县政府,县政府说负责复议的地方是司法局,你还说不归你们管!”
邢修心里恼火,都他妈的扯皮,什么事都往司法局扔,司法局成了擦屁股的。
邢修打了个马虎眼:“我们大门口写的是司法局,不是行政复议局,再说你要行政复议得有行政处罚的初始证明,不处罚无复议,你有城管拆你房子的处罚决定书没有?”
老头愣了一下,说没有。邢修说:“你看,你得去要,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给你那是他们不对,没有那个不行。”
将这俩个老人给打了,到了楼道里邢修又遇到一个老头,这老头一见邢修就说:“你是局长助理,我知道你姓邢。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在胡球喊,我这有理有据,我的房子被国土局说没有手续,让我整改,然后规划局说我属于违章建筑,让我限期拆除,第二天城管大队和城关镇的一些人开着铲车将我的房子推了,我这会要告这几家,也不说房子怎么样,我屋里有祖传的一只玉手镯,价值几百万,现在房子倒了被压在下面找不到了,他们得赔我。”
这半天除了杨颖跟着自己,没一个人出来看怎么回事,邢修忍住怒气问:“谁给你说来找司法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