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薛府正堂檐角高翘,挂满鲜艳欲滴的红灯笼,堂内却是一阵哀恸难止的抽泣声,听得人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燥郁。
坊间早传,薛丞相素来行峻言厉,教养女儿严格规训,下人更是循规蹈矩。
今日是上元节,下人本该忙得脚步停不下来,这会子都齐刷刷盯着堂内越不妙的情况。
“你当真不要我了?”
女子一双清澈如泉的杏眼隐忍得愈加红肿,鼻头和饱满的额间也微微泛红,尽述心尖上的委屈,就算没流出一滴泪珠子,也叫人心生怜爱。
都知薛家大姑娘薛执春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好娇容,温顺绵善的好性情,城中不少良人相求。
偏偏与薛执春定了娃娃亲的顾小王爷对她无意,三番两次当众暗讽于执春。
今而顾错竟看上了薛家族亲中最末等的薛老五家庶女薛莲,不惜为了薛莲上门退亲……
“……”顾错眼神躲闪,不敢回答薛执春的质问。
薛莲随着薛老五坐在另一边,神情亦是忸怩。
虽说当时与顾错互相撩拨之时知道他是未来姐夫,可如今当着正主的面还是略显尴尬。
薛老五就更不自在了,虽得了个高门女婿,但怎么说都是自家女儿抢了别人家未婚夫婿,不体面。
“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家执春大好的年华,居然就这样错付了。”
丞相夫人李春梅哭得惊天动地。
薛大海冷着脸,喝斥:“哭什么哭,自古以来谁家结亲不是你情我愿,如今小王爷不愿履行婚约了,咱们何必执着。”
顾错是恭亲王家独子,太子的侄子,当年先帝为薛顾二家赐婚,薛大海喜不自胜,想着薛执春若嫁过去也算皇亲国戚。
可如今薛莲横插一脚,这皇亲国戚定是做不成了。
“小王爷的心意,执春明白了,还请小王爷将你我定亲时交换的信物、定婚书还给执春。”
薛执春心如死灰,顾错见她如此,心里还真生出几分不忍,但目光落在薛莲那妖娆勾人的身姿时,还是铁了心意,将一块巴掌大小的鸳鸯玉佩还给了薛执春。
“过去先帝将定婚书给了皇后保管,直到皇后薨了,又交给了沈贵妃,我今早已让她派人送过来了,等午后就能还给你。”
薛执春嗯了声,攥着椅把的手隐隐白,勉强站起来,将玉从半空中重重摔了下去。
啪的一声,玉摔得稀零粉碎,再不复初。
“从今以后,你我就如此玉。”薛执春背过了身,清瘦的后脊微微抖,“小王爷,不送。”
顾错瞪大了眼,许是真想起这些年来与薛执春相识的点滴,眼眶微微泛红,也没再计较对方的失态,牵过薛莲的手,大步离开了薛家。
“……”李春梅缓缓移开捂住脸的手,淡定提醒:“走了。”
薛大海本是痛苦扶额,忙撒开手,质问女儿:“你真摸他胸了?”
薛执春面上扬起一抹狡黠,“千真万确,相信我,出不了半个月,顾错必死无疑。”
下人们见场面恢复成了往日的一片祥和,拿起扫帚簸箕高高兴兴开始大扫除,留下一家三口继续复盘。
在外,薛家家风严谨——
薛大海威严,李春梅贤惠,薛执春温顺绵软,可在内,这一切都反着来。
薛大海生性惰怠,只愿在田野间肆意奔跑,做世上最快乐的一只咸鱼,不想先帝为了感念薛大海亡父开国之功,硬将薛家长子薛大海一步步提拔到了丞相之位,还将威远镇国大将军的幼女李春梅许给了他。
而李春梅出生将门,一身的暴脾气,为了配合薛大海在外营造出的形象只能扮得贤惠。
如此煊赫家业,不知多少豺狼虎豹觊觎,为了在京城好好活下去,二人的独女薛执春对外的形象也是夫妇俩一手打造的,说是温顺,实则……
“执春,你确定没看错,顾错真会被抄家?”李春梅还是担忧,毕竟顾错的爹恭亲王如今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
薛执春有项特殊的本领,摸人胸口,便能看见对方的未来,这本领并非娘胎带来的,故而薛父薛母适应了好些年,又见证了女儿说的话都一一应验,才深信不疑。
“还好我当时没站稳,顾错来扶我,才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薛执春心有余悸,“官家面上对恭亲王府和善,其实早就暗中调查他们家了,私藏军火是死罪,有谋逆之嫌,顾错这颗人头必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