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入户,冰雪漫天,沈相宜站在窗边怔怔的瞧着外头,这个时候的边沙,其实比天都更冷,荒芜、枯槁,漫天的黄沙迷人眼!
钟灵取了斗篷披在她身上,“小姐,天冷了,还是关了窗吧,这病才刚好些,可别又病上了。”
玉秀蹦蹦跳跳的从外头回来,手里还端了一盒子点心,“小姐,奴婢新做的樱桃煎,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玉秀比钟灵要小上两岁,性子也不如钟灵的沉稳,但性情跳脱,每天笑盈盈的,像个福气包,让人瞧了心里欢喜,她尝了一口,眼前一亮,“你这手艺倒是愈发的好了。”
这小丫头陪她上战场的时候替她挡了一刀,中了要害,她那时候纵然医术了得,也没能将她救回来,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如今见人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沈相宜目光温和了许多。
“真的吗?以后小姐若是没银子花了,奴婢就去卖樱桃煎好了,定养得起小姐。”她天真烂漫,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主子。
“你就不能盼着小姐点好?”钟灵戳了戳她小脑袋,哭笑不得。
“女人家家的,总归是要多攒些体已的嘛,嫁妆丰厚些,以后在夫家定能过的好。”玉秀小声的嘟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多赚钱给自个也多攒些嫁妆。
钟灵端了药来,催促着,“小姐,趁热喝了吧。”
沈相宜盯着她手中的药,目光沉沉,手却没动,钟灵只能端着,端得手指烫得红肿了,沈相宜才接过药,她搁到嘴边,在钟灵的目光中又搁下了。
“钟灵,你跟在我身旁多久了?”
钟灵不明所以,“小姐七岁那年从难民堆里捡了奴婢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
沈相宜指尖轻点了点那盏药,药性微烫,她淡道:“在这府里,你可有受制于人?”
钟灵愣了愣,故作镇定,“二房虽不比大房受宠,但奴婢在这儿却过得很好不曾受制于人。”
“若不曾受制于人,却何故要害我。”沈相宜顿时沉了脸,她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凌厉的瞧着她,气势无形中有些压人。
钟灵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奴婢跟了小姐七年了,奴婢怎会要害小姐。”
“是吗?那你喝了它。”沈相宜拿出一瓶药,取了一粒出来扔进药碗里。
“小姐就这么肯定是奴婢要害小姐吗?玉秀呢?玉食呢?玉沁呢”
沈相宜指了指桌上的药,“玉秀,你尝尝。”
玉秀见状毫不犹豫的端起药,喝了大半口,眼睛亮堂堂的,“小姐,这药好甜呀。”
钟灵无力的摊坐在地上,“原来小姐早就瞧出来了。”
“我给过你机会。”第一碗药,明知是毒,她也喝下去了,可钟灵没有阻止,第二碗药,她放到了嘴边,钟灵依旧没有阻止,她身边有四个丫鬟,四个都是她从外头捡回来的苦命人。
“小姐,奴婢也不想,奴婢是被逼的,奴婢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啊小姐,求小姐开恩。”钟灵跪在地上,揪着她的裙角,泪如雨下,见她不为所动,跪在地上又直磕头,磕出一脸的血来。
沈相宜只冷冷的凝着她,“谁指使你来给我下药?”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那人写了个纸条子给奴婢,他拿了奴婢家里的短处,若是奴婢不照做,就要奴婢一家人都下大狱,小姐。”钟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是无奈。
玉秀狐疑道:“咱们都是小姐从难民里头捡回来的,怎么你还有家人呢?”
钟灵缩着身子,血滴进了她的眼睛里,晕染出腥红一片,“奴婢本也以为没有家了,可前些日子他们突然找到了奴婢。”
玉秀恍然大悟,“哦我说呢,你那段日子怎么总去当首饰,可你也不能害了小姐呀。”
沈相宜凝着她,目光沉沉,“你可知,那里头是些什么药?”
“那人也说了,不过是些藏红花,原就有活血的功效,女子吃了是好的,若吃多些,也不过是身子虚罢了,不会有什么旁的大问题的,奴婢没法子,这才答应了。”
沈相宜沉声冷斥道:“藏红花若是一两根倒也不妨事,但若放多了,那就是让人往后再不能生育的药!”
钟灵僵在原地,不敢置信,“不不会的,奴婢还特意拿了药去给大夫瞧过,大夫也没瞧出些什么来怎么会是这样的药。”
“那位大夫人呢?”沈相宜倚着扶手问。
“说是老家有事”钟灵忽的禁了声,再有事,半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她这是被利用了!
见她这恍然的神情,沈相宜道:“旁的丫鬟都是从玉字,独独你,保留了你的钟姓,让你在府中还用自己的名字,这一群丫鬟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也难以赎罪,只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她泪流得眼睛肿了,磕得额头青红一片,沈相宜却再没了任何同情心。
“那人长什么样?你可记得?”沈相宜也不着急,来日方长,她还等着放长线钓大鱼。
“每回见,都是在夜里,那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又遮了面,奴婢瞧不真切。”
“你引我去瞧薛玉霆,是谁安排的?”沈相宜心里的迷团有一堆,看来往后她有事做了。
“也是那人传信的,小姐,奴婢绝对没有半句假话!”钟灵跪在地上指天立誓,言辞恳切!
“既然瞧不清,那就只有引蛇出洞了。”沈相宜将她扶了起来,钟灵虽不是个什么忠心的,但如今尚有大用,还不是收拾的时候。
“多谢小姐,奴婢定不会辜负小姐。”她哽咽着,眉头蹙在一处。
沈相宜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轻易的原谅了她,“你我主仆这么多年,我是信你的,你家中的事情,待揪出那个幕后之人,我定会求父亲帮忙。”
“奴婢今生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大恩。”她又要跪,沈相宜将她扶着,温柔的擦了擦她额上的伤,“怎么磕成这个样子,玉秀,你带她下去上些药,姑娘家家的,可别破了相。”
“是。”玉秀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抬步出了院子。
沈相宜凝着钟灵的背影,眼底泛起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