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芝言冲出来的时机太过巧妙,所有人都以为土匪全部被降服,因此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心。而她的目标又十分明确,直冲背对着她的宁依而去,以至于大部分人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来得及反应。
宁依闻声转过头,下意识地想要蹲下或者侧身避过,但她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了,就连她自己也大脑空白。
眼看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刃劈面而来,她闭上了眼睛,强劲的罡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所有人都忍不住一同闭眼,不愿看到宁依的惨况。
一声低闷的倒地声响起,便重归寂静。
一息,两息,三息过后,却再无其他的声音。
一地温热的液体落在宁依的手背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随之而来。她睁开双眼,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刀锋起伏的鼻子近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玄凌眉头蹙起,唇线绷直,似乎在忍耐什么剧痛。
宁依的视线呆呆地下移,只见一柄弯刀穿胸而过,向上的刀尖距离她的脖子只有一根针的距离。刀剑下方,血色汇聚成流,一滴一滴打在她的手背上。
而不远处,发疯的张芝言俯面倒地,不知死活。
玄凌到底是个血肉之躯,穿心的剧痛如潮涌般袭来。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方倒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以至于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幸好你没
事。”
这声音低若蚊吟,轻得宁依根本听不清,便顾不及太多伸手保住了玄凌。玄凌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宁依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艰难地稳住身形。
“玄凌!来人,快去找大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宁依目眦欲裂,一手的鲜血黏腻濡湿,骤然发紧的心脏被大片大片的恐慌填满,以至于她忘了自己就是个大夫,像极了病房外手足无措的病人家属。
好在一息过后,宁依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医术,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改了吩咐,“快把七殿下抬到房间内!找个人快马加鞭把我的药箱取来!其余人去准备热水、烈酒和针线,快去!”
宁依最后的一声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李参是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个,倒也还是声线颤抖,强撑着迅速把人员分配好,找了个脚程最快的回军营拿药箱。
由于宁依说的是台,李参直接就近找了一张桌子,把四条桌腿都砍了,充作担架,找了武敬和另一个力气大的将士把玄凌抬到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忙活时,目睹一切的张虎忍不住幸灾乐祸,出声嘲讽,“剿匪成功又如何?有的人啊,真是天生的下贱命,无福消受啊,哈哈哈~”
他神情得意,竟然连自己昏迷的女儿都一时没顾得上。
“给我闭嘴!”宁依豁然扭头,丢下四个字。
那声音极冷,精致的眉眼刹那间更是仿佛蕴藏了无限杀机,好像他再
多嘴一句,他就会被千刀万剐似的。
张虎占山为王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他嚣张作恶的份,此刻看着这样的宁依,却一时间没再继续出言嘲讽。
等玄凌被抬上床,其余人自觉退出房间,给宁依留出了施展的空间。此时宁依无比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和怕死的心理。要不然此刻如果她手头没有药物止血,那玄凌的伤势就真的危险了。
东西还没有准备好,她只能匆匆在伤口上撒一些药止血。等东西准备好了送进来的时候,宁依才开始动手术。
可惜的是她没有准备麻药,这也就意味着在手术过程中玄凌很有可能会因为剧痛挣扎,导致刀锋偏移。要知道玄凌伤的地方是心脏附近,一个不小心就会损伤心脉,直接导致死亡。
可以说这是宁依碰到过的最无可奈何的一场手术。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玄凌的忍耐力或者昏迷程度。
手术开始了,她用消过毒的剪刀剪开玄凌胸口的衣服。随后她一只手用消毒的手帕捂住胸口,一手握紧刀柄,然后用力往出一拔!
动作又快又准!
弯刀带出一线血痕溅在宁依的脸上,她神色未变,继续手术。随后才开始处理伤口,止血缝合。整个过程她的脑袋清明得仿佛不像自己的,手腕动作始终保持在极稳的状态。
终于,手术结束了!
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玄凌没有因为剧痛挣扎。但她知道玄凌是有意识的,因为她
在拔刀时听见了一声闷哼。这也意味着,他是在强忍剧痛,自己硬生生抗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了玄凌胸膛上大小不一、纵横斑驳的疤痕。这让她恍然想起,其实玄凌也并非一直这般无所不能的模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冰冷无情。
他初上战场时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稚嫩得不足以抵抗敌军的尖刀和身边的阴谋诡计。不知受了多少伤,才一步一步成长为今天的模样。
玄珏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父皇的疼爱、强大的外家势力。可玄凌什么都没有,母亲的出身让他饱受诟病,父亲的冷眼更让他在深宫的处境举步维艰。可以说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九死一生换回来的。他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让玄珏都万分忌惮的存在!
抛开所谓的剧情和强烈的目的性,宁依此刻对玄凌只剩下满腔敬意和佩服。一个强大而独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值得别人尊重。
最后的手术结果很成功,宁依在床榻边守了整整一夜,次日凌晨时玄凌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宁依一喜,刚想通知李参他们,顺便让其他人准备一点吃食送过来,猝不及防的,手腕就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别去。”玄凌的气息依旧孱弱,但说出的话始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宁依转过身,目露不解。
玄凌凤眸微眯,薄唇轻启,“郡主,本殿伤重难治,奄奄
一息,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