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说男女三岁不同席,我们就去比一比射。”周肆可是再清楚不过这老头的性格,封建糟粕在老头身上体会的淋漓尽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哥儿认字家不和,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你要武力胁迫,他还要道不与莽夫讲理。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信奉君子之道,周肆便以君子六艺做文章,礼乐射御书数,除去书礼,对面的老头被周肆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如此才留在黑熊寨教书。
幸儿这老头为人师者还算公正,尤其是这书院里出了好几个聪颖的弟子,其中亦有姑娘哥儿,也叫杨夫子收敛许多,毕竟周肆讲究以‘德’服人的‘德’,是一把长弓,还道什么上古先贤便是将自己的佩剑取之为‘德’,是效仿先贤,实在把杨夫子气的不轻,又拿周肆没有办法,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你这竖子,老夫什么时候要说这话,三岁不同席,我书院里坐一处的都是总角年纪,我瞧着十三岁都得一处给我抄书。”杨夫子捋着胡子,瞪着周肆。
“那你气势汹汹过来,不是向我问责是做什么?”周肆想想,他和杨老头的交集都在校场上,如今读书人都好吟风颂月,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礼乐射御书数,数且不提,射御二道着实拉胯,较之前朝远矣。
“快要到上课时辰,你还带着自家夫郞过来胡闹,这群小娃娃最近本就心气浮躁,如此一遭,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坐下来念书。”杨夫子最是不喜学生懈怠,天气热人易浮躁,小孩子坐不住他能理解一二,但眼下贫户读书谁家不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就是黑熊寨这里,仗着大当家待孩子好,叫他们隔五日还休沐二日。
但凡去山下问问,也晓得没有哪家书院有这个规矩,如此频繁休沐,还学什么,不若回家自个儿闭门苦读,还省了给书院的束脩。
“天热浮躁,杨夫子书业少布置些就是,总归不要他们去科考,不必同万人挤独木桥。”山寨里的孩子当然是没法科考的,不说在山上出生的孩子没有官府办的户籍,单是这群做爹娘的都干了砍头的勾当,便是下山也是没资格的,如今叫这群孩子读书认字,自然是叫他们开阔眼界,明白世间道理。
至于以后能干什么,周肆想想自个儿未来的要做的事,山寨里的娃娃可是能帮大忙的。
“便是你这般宠溺这群小娃娃,才叫他们个个有恃无恐,一点不晓得尊师重道。”杨夫子嘀嘀咕咕的说完,背着双手走到台桌前,手里的教尺不客气的敲在桌上,“上课了,昨日我安排背诵的文章,会背的先过来,不会的给我站着背会了才准坐下。”
杨夫子发话,书院到底还是有夫子的威严在,小娃娃们立刻做鸟兽四散,把围在中间的秦绥之露出来,方才连着抱了几个小娃娃,秦绥之额头都隐隐有些汗渍,可见这个年纪的娃娃吃的不错。
“今日可是将秦公子往后一年的举重都用上了。”周肆同人出来,言辞间做趣。
秦绥之的确有几分手软,但也非是弱不胜衣之人,从前在京城,勋贵人家常办宴会,其中捶丸马球最是受欢迎不过。
姑娘哥儿也都喜欢,时常上场,他与几位密友便是在马球场上认识,而今手软,实在因为几个讨抱的小娃娃有些分量,时下都喜欢胖娃娃,秦绥之瞧着,若是把书院里读书的娃娃都牵出去,指不定要得多少娘子郎君欢喜。
“书院都学些什么?”秦绥之念及四书五经中的道理,眼睛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似乎再问,若是学四书五经,周肆如何向这些娃娃们解释,他这个反贼头子做的不忠之举。
“自然学世间道理。”四书五经他知其文学地位,也不妨碍他不喜欢,至今秦襄还笑话他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如何算作读书人。
“而今书文,重忠孝礼仪,君可知道?”忠字当头,秦绥之想听周肆如何应对。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出自《孟子??离娄章》。”咬文嚼字,周肆怕略差一筹,但论忠孝礼仪,四书五经可有不少能反驳之言,也不知如今读书人为何会愚忠至此,不知是被哪位大儒给忽悠瘸的。
“也是。”秦绥之喃喃道。
“今日本意是带你出寨子走走,何必在这些事上烦心。”周肆撑开手中的油纸伞,打在秦绥之头顶,日头大起来了,总归不能叫人晒脱皮。
这般心细的举动与恼人的言辞,尽汇聚一人身上,叫秦绥之心中颇有几分怪异,若非二人身份,或许周肆的确堪称一位良人,奈何英雄偏为贼。
周肆不知秦绥之心中对他可惜,他心细是从前家中母亲和姐姐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作为家里唯一靠谱的人,总归要多考虑,渐渐便养成了周全的性子和时不时喜欢刺人的习惯。
书院离寨子正门口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寨子,眼前三合土铺的大道做了分叉,一条是通往山下,一条是往深山,路上还留有车辙印,想必一早是有车马架路过。
“这边再往前走一些,便是山上开垦的农田,不远处有一小溪,溪中常有鱼,若是待会走的远了正午来不及赶回来,可以捉条鱼烤了。”河鱼腥气没有海鱼大,鱼羊为鲜,自然做的好了是能香掉舌头的,周肆幼时没事喜欢到小溪捉鱼,也难免学记忆里的大侠捉了鱼来烤。
初尝不能入口,此后苦练多年,总归还是有几分心得,此外还会烤野兔烤野鸡,不过比起烤鱼后两样处理起来就血腥多了,一个要拔毛,一个要剥皮,只怕秦公子瞧了,再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