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御凛旁边的木椅上,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苦笑,“你也是和阿珩一样的修士?你既然自称本君,必然是个来头很大的人吧。”
“差不多,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拜过堂,还有了孩子。”御凛淡淡陈述道,丝毫不提自己强迫叶长珩做的事情。
御凛是在警告季至皖不要对叶长珩生出歪心思。
不了解事情经过的季至皖只以为阿珩和这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过得甚是美好。
他长叹一声,自己终究没有和阿珩相爱的缘分。哪怕他已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海的大将军,却也还是属于凡间,与追求仙路的叶长珩不是一路人。
三十年前没有缘分,三十年后也没有,只是能在知天命之年再见阿珩一面,他的心愿已经了结。
“在修真界,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怀孕?”季至皖放平苦涩的心态,转而看向乖乖窝在御凛怀里啃手指的孩子,爱屋及乌,眼中带上深深的喜爱,“我可以抱抱他么?”
“本君体质特殊,可以令男子怀孕。”御凛轻轻拍了拍崽的后背,为了减少无关紧要的人缠着叶长珩,于是把崽递给季至皖。
季至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害怕自己的姿势不准确会令孩子难受,但是崽特别乖巧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季至皖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他端详了崽还未长开的眉眼片刻,乐呵呵道:“长得真像。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应该唤我叔叔而不是老爷爷。”
崽一脸纠结地望着已经长出许多白发的季至皖,两只小手互相搓啊搓,迟疑道:“叔叔?”
说完把小脑袋苦恼地转向御凛,可是他的爹爹告诉他,这个人应该喊老爷爷呀?
御凛微笑,佯装没看懂,于是崽困惑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爹不回答只好回头待在叔叔怀中。
季至皖抱着崽,望着窗外被秋风吹拂的树枝,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回忆:“记得我与阿珩初遇的那一年,也是在秋季。那时阿珩的父母刚去世不久,他一个人去镇上卖酒的店,也就是我家那里买了很多酒,想以酒消愁。我见他一个人喝太过孤单,便和他一块儿喝,起初他还不信任我,渐渐地我俩喝着喝着就生出了许多情谊。”
季至皖还记得那个秋日,素衣青年坐在草地上,肌肤胜雪,几十壶的烈酒下肚让青年白皙的面皮染上红晕,宛如粉嫩的桃花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喝到神志不清的青年又伸手想拿一壶,却握到了他的手,令他心中猛地一跳,他就这样僵硬地把手伸出去,另一只手给青年递酒壶。
青年过了一会儿,才迟钝地辨出自己一直握着一个人的手。
之后青年放开他的手,摇头轻笑:“曾经也有一个人与我这般畅饮,后来……”
“后来?”他见青年不说,有些急迫的想知道这话中曾经的人是谁。
青年素手捧起一壶酒又喝了下去,可能因为酒水的作用,放纵自己说了很多往日不会说的话。
青年很是怅然道:“后来,他在成为内门弟子之后,便与我渐行渐远。他可能见我只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见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筑基期,便不想与我深交了吧。仔细想来,曾经我与他友谊深厚,同在一个寝室抵足而眠,如今只能在宗门开大会之时才能见面了。”
他听着有些黯然,那个修真界是他这种没有灵根之人无法理解的世界,然后声音沙哑的问:“你很伤心?”
青年却立即摇了摇头,“我并不难过,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声音轻柔,能让人坠入荒诞不经的美梦中。
叶长珩走入聚福楼询问管事找到阁子的位置,带着非要跟随他的白术和白果二人一起进入房间。
白术醒来后与白果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之后二人便执意追随叶长珩,说他们已经是练气期五层,不是普通的凡人,不会拖后腿。
还说他们愿意服侍他一辈子,为奴为婢都行。
叶长珩见他们如此坚持,便道:“你们如果要跟随我,需要交出你们的心头血,不然我不会相信你们。”
结果二人心甘情愿交出了心头血,还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这二人对叶长珩来说确实还有用,所以他也默认二人成为他的手下。
刚一进入房间,便看见御凛坐在边上悠闲喝茶,而故友在另一边抱着崽逗乐,场面和谐,看起来没发生什么事情。
“你是阿珩么?”季至皖的视线扫过眼前蒙面却感觉熟悉的蓝衣人,目露困惑。
“是我。”叶长珩摘下蓝色面巾露出俊秀的脸,语带歉意:“至皖,抱歉我来晚了。”
“娘亲~”某个可爱的崽虽然被挡住没能看到娘亲的脸,但凭借气息成功认出娘亲,于是在叔叔的怀中不安分地扭动,“抱抱!”
“娘亲?!”在场除了叶长珩一家三口之外的人大惊失色。
白果张着小嘴巴,茫然地扯了扯白术的衣裳,对一个俊秀的男人被孩童叫“娘亲”而目瞪口呆。
白术也瞪大双眼,视线在蓝衣青年和那个精致的小娃娃之间来回转动,难以置信。
季至皖呆呆地将崽还给老朋友,耳中听到的震撼词语驱使他继续问下去,“阿珩,小星喊的娘亲,是你?”
“……”
叶长珩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点。
以往崽在他人面前喊他娘亲,这些人都是不认识他和他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基本都是与御凛相熟的人,所以叶长珩之前没理会过。但是当崽在他的熟人朋友面前喊“娘亲”之时,叶长珩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