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岐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不过刚刚大胜而返,整座西岐城里面几乎是灯火通明,处处欢声笑语。城外大军压阵的日子西岐子民实在是过够了,眼下总算能松口气,不再过那么提心吊胆的日子——毕竟闻太师都被自家丞相打了回去,还怕什么?
相府里面倒是稍微好那么一点,毕竟玉虚弟子乃是修道人,不能放纵于声色犬马之中。于是只是有功的各自领功,然后彼此恭维一番,相府里面摆桌素宴,开一晚酒禁而已。
陆轲回来的时机相当好,正巧是入席的时候,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夹在大部队里面混了进去。
可惜位置不太好,正坐在哪吒和天祥中间。于是陆轲左拥右抱着俩麻烦,不觉头大。
“回来了?”尤其是……哪吒的第一句话就让陆轲郁闷了。
“……怎么发现的?”好在席上不止有玉虚弟子,还有前来道贺的诸位将军,那些武将喝了酒声音便一个比一个高,哪吒这句话掩在那么多人的声音里,除了陆轲大概也没人听得清楚。
“今天我去找你,结果你和你那坐骑都不在。”哪吒喝酒。
“……”这被发现的也太容易了点儿,陆轲在心里替自己哀悼了一把:“你找我?”
“嗯,不过后来想想,与其我代传不如让他们自个儿跟你说。”
“诶?”
可惜哪吒显然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意思,自顾自在那儿吃菜喝酒,惹得陆轲心里好奇又抓不着人问,只能一直憋着。
好在老天还算给他面子,酒过三巡,便有人解了他的疑惑。
“陆道兄。”
“韩道兄,薛道兄。”陆轲看是韩毒龙薛恶虎过来了,赶忙起身招呼。
“不忙不忙,你不方便就不用这么客气。”韩毒龙硬把他按了回去,笑道,“来来,敬你一杯。”
陆轲也不含糊,一杯酒便直接干了下去——反正这时候的酒寡淡得很,喝得猛了也不怕。
“陆道兄……”薛恶虎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看他样子,韩毒龙笑了声:“何必这么磕巴?陆道兄,师父临走之前,说我们两个功夫不济,再在军中呆着也是碍手碍脚,不如回府修行去。若是赶得快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再下山的时候。”
“……啊……”陆轲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原来两位道兄是来和我喝一杯辞行酒的?”
“不止如此,”韩毒龙摇头道,“这杯酒,是谢酒。”
“谢酒?”
薛恶虎一笑道:“师父说,我们两个此次下山本是注定有劫,但不知怎的,这劫难却被人化解了。师父说他也算不出这劫难是谁化去的,只说这人应该也在相府里面,于是我们两个今晚便打算见者有份,人人一杯酒,既是道别,也是道谢。”
“原来如此。”陆轲一笑,“不过这劫难跟我可扯不上什么关系,以在下的身手,哪有助人化劫的本事?”
陆轲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极低地一声笑。陆轲嘴角微微扯了扯,决定就当听不见。
第二天,韩毒龙和薛恶虎辞别众人,重归金庭山。
一群人跑去送行,然后顺便又找个地方吃了顿饭——饭钱么,虽说按理来说送别宴应该让送的那群人负责出钱,可惜一群人异口同声地声称本月用度明日才会拨下来于是身上无钱,最后反倒是被送别的那俩哭笑不得的掏钱付帐,否则一群玉虚弟子被人扣下洗碗还债或者被发现用障眼法糊弄民众……那都忒丢脸了点儿。
吃饱喝足送别两个被敲诈的全身上下摸不出半毛钱(“反正回了洞府也用不着”——明明带了钱但是硬声称自己身无分文的陆轲语)的倒霉蛋儿,众人作鸟兽散。
陆轲回去之后一直在笑,笑得那白无常糁得慌。
“哎哎,知道我在高兴什么吗?”
“高兴什么?”
“我总算改了天意嘛,虽说他们两个还是走了,不过能在别的地方好好活着不是比什么都好?”
“是啊。”
“所以还得更加努力呀更加努力——”陆轲作握拳状,“劳资的目标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白无常忍了又忍,还是一尾巴抽了过去。
陆轲笑嘻嘻躲开:“好吧,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不行……那好好混下去,活得圆满点儿总成了吧。”
他向后一倒,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这人向来……所求不多。”
戏珠上部·会于兵戈里·完
番外·陆轲不知道的那些事
作为一个并不算太尽职尽责但好歹也是有作者神力加持的穿越者,陆轲知道很多大家以为他不会知道的事情。如果换成个比较有行动力、有野心、有欲望的家伙,那么知道那些东西好歹也能让他混出头去。
——可惜陆轲此人,行动力最旺盛的时候也习惯于偷偷摸摸,野心不过是安稳一世,欲望仅限于能有个美女天天陪着他。于是他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相府医官,每月拿着俸禄混日子。
不过陆轲本人很知足,他觉得自己虽说眼下只是个小医官,可是按照他的发展轨迹搞不好将来能搞个本草纲目什么得出来,到时候也能青史留名流芳千古一把——瞧瞧,这么没抱负的愿望,也难怪此人没前途。
至少他觉得,自己平日里不用担心未来,不用忧心商军一次一次的讨伐,已经是比那些同僚们幸福得多了。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也有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正是陆轲之后的人生发生莫名扭曲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