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下意识地目光向下,看向岑羽的双脚。
白色的长衫下,竟隐约露出鞋子的鞋尖。
可明明那次在花灯会时,岑羽曾经坐在轮椅上撩开外衫,让顾念之看到了他从小腿中部齐生生断掉的双腿。
似是看出顾念之的疑惑,岑羽掀开外衫,再次向顾念之展示着自己的双腿。
裤装套在靴子里,和常人无异。
看着顾念之惊讶的表情,岑羽道:“是德妃娘娘妙手神医,将我的腿接上去了。”
顾念之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德妃。
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认知。
且不说断肢再植技术即便是在现代也是属于外科手术中难度极高的,单就岑羽的双腿已经断了这么久,脱离了人体一定时间的肢体如何保持成活度也是现代医学没有攻克的难题。
德妃娘娘并未对着顾念之,而是对着岑羽说道:“在我看来,你从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说完,转头看向顾念之,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和顾先生有事要讲,还请娘娘回避一下。”
德妃娘娘果真离开了内室。
屋中只剩下岑羽和顾念之两人。
顾念之见他健步如常人,巡视一圈,关上了所有门窗。
顾念之心中浮出一丝不祥的感觉。
这个岑羽居然能让德妃唤自己入宫,还能在德妃的内室要求德妃回避,他究竟是何身份?
而如此劳师动众将自己骗到这里,到底又要干什么?
“近日顾先生有练过我教你的打水漂技巧吗?”
出乎意料地,岑羽竟然问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岑先生叫我来,不会只是想知道这个吧?”
顾念之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盯着岑羽,像是希望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岑羽被顾念之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本能言善辩,此刻却无话可说。
上次离开时,他笃定顾念之会主动来找他,现在他也如此想,但他却等不到那日。
他忍着不适佩戴义肢,冒着风险进宫,只是要见她一面。
他知道那次一别后,顾念之被关过慎刑司,即便时间不长,他也担心得紧。
他只想亲眼见到她,确定她平安无虞,心中方得安稳。
如果有机会,他还想为自己解释一二,减轻顾念之对自己的敌意和厌恶。
但顾念之的眼神和语言,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岑羽——她憎他。
她不再当他是朋友。
如今的岑羽,只是对她而言无关紧要的一个陌生人。
“岑先生就开门见山吧。我们之间,无旧可叙。”
岑羽心中一紧。
第一眼见到顾念之,虽因误会,但他却心生感动。
这女子是唯一一个不为钱财地位担忧他生死的人。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岑羽早就练就了一双观人入微的鹰眼,只就一眼,他便知道眼前人是女扮男装,所谓号脉,也不过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而已。
她也是唯一一个看到自己残肢后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和惊恐,只有心疼和怜惜的人。
顾念之那双清澈的眸子便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岑羽彻底捆绑于内。
他竟是对顾念之一眼难忘,情根深种。
尽管顾念之从未对他承诺过什么,他却单方面认为,顾念之一定会是自己此生良伴。
自那以后,他活在人世的目标,除了成就大业,还增加了一个——护她周全,娶她为妻。
但她,如今对自己竟只有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