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
康熙帝驾崩于畅春园清溪书屋,上庙号圣祖,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皇太子胤禛登基称帝,改元雍正。
先帝遗诏送到蓬莱,众人才知道大清变天了。
迎诏仪式开始,纯郡王继礽、贝子胤褆、国公胤祉率众文武官员行三跪九叩礼。
太监尖细着嗓子念道:“……今朕年已登耆,富有四海,子孙百五十余人,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
“世祖皇帝之子纯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纯郡王继礽耳边不断重复“……纯亲王之子孙……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他心上仿佛插了一把刀,疼得不能呼吸,嘴里呢喃着:“皇阿玛、皇阿玛,儿子错了。”
他边用力磕头边痛哭失声,或许是用力过猛,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昏厥。
鸿晋边磕头边留意着他,一怕纯郡王礼仪出错被新帝拿来做筏子,
更怕纯郡王念叨的“皇阿玛”被人听去,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必然是滔天大祸。
老大胤褆虽也大哭不止,看向纯郡王继礽的眼神却是淬了毒,
他怎么都不甘心!
一个废太子,凭什么让皇阿玛到死都惦记着他?
一样是亲儿子,一样配到蓬莱岛,凭什么只记得他,却一个字都没留给自己?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他气得脑仁疼,恍惚间想起惠妃很多年前的话:“你皇阿玛心里眼里只有太子。”
想到这些,他突然替自己感到不值,感到可笑!
突然之间,之前汹涌的眼泪一下就干了,锥心的痛也瞬间消失,
仿佛这个国丧只是寻常国丧,死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三胤祉虽也哀哭不止,心里更多的是彷徨无助。
他跟紫禁城那位新帝的关系可不咋地,如今对方大权在握,自己的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他很怕!
宣诏后,宣旨太监又说:“皇上说蓬莱离京万里,路途迢迢,风高浪急。”
“皇上不忍三位爷来回奔波,说三位爷在蓬莱守孝也是一样的。”
老三胤祉悄悄地松一口气,先帝不许他们奔丧那是再好不过。
他一心躲着新帝,根本不想离开蓬莱。
老大胤褆正生气呢,他也不想回去。
在他看来,既然皇阿玛不在乎我,我回不回去也没区别。
倒是纯郡王继礽很失望,他早已哭哑了嗓子,说话都吃力。
他哑着嗓子说:“万里迢迢又如何?做……做臣子的总要给先帝磕个头才是。”
他想说“做儿子的”,到底理智还在,记起自己早已出嗣,
他现在是宗亲,再不是先帝的儿子,只能说“做臣子的”。
他觉得力度还不够,又指向胤褆和胤祉,
“大清以孝治天下,他们是先帝亲子,不奔父丧,于礼不合,何以做天下表率?”
鸿晋觉得阿玛说的有些过了,好像在指责新帝故意为难他们,这可不好,
他上前一步,挡住纯郡王,笑着给宣旨太监塞个大红包,“我们王爷实是悲伤过度,有些语无伦次了。”
宣旨太监收了红包,心里满意,这才装作没听见纯郡王的话,“皇上至孝,如何不知王爷的心意?”
“其实这也算是先帝爷的遗命了,当时皇上也为三位爷求过,只是,先帝爷不准。”
“这些话原不该奴才说,是十三爷怕三位爷误会,嘱咐奴才一定要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