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杯水喝完他就来了。”
屋子里安静得像吸满盐水的海绵,轻轻一握就挤出苦咸的水,她就在这样潮湿的满溢的情绪里和那人对视了五秒钟。
五秒钟后,谭溪接过水杯,仰头把里面的甜水喝完了。
齁甜,对方一定没把蜂蜜泡开,最后两口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腌透了。下唇被咬住了,长得像她哥的人倾身趴过来亲她,烟草味和嘴里残留的蜂蜜混在一起。糖渍声带,出的声音又甜又腻。
“哥……”女人低声轻叫,像被挠肚子的小猫。谭鸣亲她,手指压着两颊的软肉,把嘴角的津液抹去。
“我想要吹蜡烛。”她说,“插在蛋糕上的那个蜡烛。”
谭鸣打开手机,找出来里面的电子蜡烛,她对着屏幕“噗”地呼气,虚假的火苗摇几下灭了。
“这次想许什么愿望?”他说,膝盖陷在沙里,低头舔她眼角的泪花。
“我想回家……你不要变有钱了,我想回那个出租屋里去。”想要回到在一切都没生之前,过着像烂菜叶一样的日子,刚学会说下流的情话,却能做被偏心的上等爱人。
“好。”她哥抱着她躺在沙上,两个人挤在一块地方。
她住的房子破旧,沙后面的墙皮脱落了,石灰粉塞满了地板缝。谭鸣在后面轻拍她的背,“我们回出租屋里去。”
“那钱怎么办,你的工作怎么办?”
“不要了。”
“房子呢?贝壳灯,落地窗,还有床……”
“都不要了,你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灯光晃的她刺眼,白炽灯在屋顶上燃烧,像夜晚的太阳。谭溪又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放的大火,听说她哥冲进去了,右肩被砸伤了。她扒开男人的衬衣去摸上面的疤痕,指尖被烫的回缩。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听见头顶颤抖的声音,“只是不要再走丢了……”
眼泪,重影的白炽灯,被冲进下水道里的呕吐物……记忆戛然而止,谭溪把新出炉的面包端出来,盯着焦酥的外皮愣神。
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就说自己是谭鸣养的一条狗,打得再疼,喊一声还是摇着尾巴跑回来。
那辆陌生的宝马还停在巷子口上,一天了都没有移动。日头落西,谭溪离开店面,朝着轿车狠踹了一脚,反冲力差点把自己撂倒。
尖锐的鸣笛声在响彻巷院,成群的家鸽在头顶飞了一圈又一圈,谭溪都怀疑那些笨鸟的脑子都被夕阳烤坏了。是傻的吗?绕着一个地方来回飞,就不能彻彻底底地走出去吗?
路过楼下那户人家的时候谭溪放慢了脚步,对方是电子锁,连原来的旧门都换了套新的,打过蜡的门板锃亮,显得她那扇脱漆的木门格外寒酸。
谭溪咬了咬牙,转身上楼。
没有动静,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下楼扔垃圾,上楼回家,再下楼扔垃圾,在那扇门前路过五六次,扯着嗓子反复地叫亮感应灯……那扇门仍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等又等不到,直接敲门好像又很怂包,谭溪盯着那把电子锁,咬着后牙槽再一次上楼,关门的声音震得窗玻璃都晃了晃。 她哥就是在等她主动自投罗网,就像楼顶转圈的那群傻鸽子一样,飞回去笼子一关,等着被拔毛炖汤。
居民楼的阳台是半开放的,晾衣杆上还挂着新洗的衣服。水从黑色的胸罩上滴落,余晖如同打翻的果酒,狭小又破旧的阳台被浸泡在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酸的气泡。
谭溪看着衣架上的胸罩,勾着手指挑起来,一伸一松,眼看着衣服摔死在楼下的阳台里。
女人的嘴角勾了勾,鼻子下面哼出来冷气。
十秒后,谭鸣的房门被敲响了。
门把转动,男人似乎刚洗完澡,头都还湿答答地滴水。只穿了一层绸面的睡袍,领子招摇地开到胸口,隐约还能看见里面裹着的肌肉线条。
“有事?”
谭鸣倚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看她,谭溪从对方的目光里品出来点的戏谑来,咬咬牙道,“我衣服掉你阳台上了。”
“哦,”男人无声地笑,擦着头往旁边侧身,“那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