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我昨天睡得好吧,换了低因咖啡。”
王秘书点头,唇边藏着一抹忧虑的笑,显然有坏消息要说。她是个面容俏皮的短发女人,只是总被安排着处理沉重事宜,嘴角已经生出了紧绷的纹路。她道:“还是上次的那件事。编辑部那边有人给我们发匿名邮件,说那个罗记者有点问题。有人和她提过采访内容不合适,她也没有删,而且特意把这段放在前面。那次带来拍摄的人,也不是她原来的团队,像是有意要败坏我们的形象。”
杜秋道:“消息来源可靠吗?能查出是谁吗?”
“没找到具体的人,但让网络安全部门去找了,确定是从他们内部发出的邮件,估计是内斗,想借着我们的手拉下罗记者。”
“匿名邮件里有说针对我们的原因吗?”王秘书摇头,杜秋道:“我倒有些猜到了。他们内部估计斗得厉害,我爸和他们之前的领导关系很好,但这人已经调走了,现在换了个新领导上位,估计在铲除老领导留下的人。罗记者站新领导,所以要拿我们难堪一下。也是,之前以为这个新领导做不长久,没怎么打点,估计他也怀恨在心。”
“那要怎么处理?要请他们吃饭吗?”
杜秋摇头,“我们还没那么低声下气,上赶着去讨好别人。肯定要给他们些教训,关键是做到什么程度。”她略一思索,便道,“你帮我把周长盛叫过来。”
周长盛一到,杜秋就把匿名举报给他看。他也同意去追究,但不想把事情闹大。杜秋道:“那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和他们谈。然后把他们的处理意见告诉我。”
隔了一天,周长盛过来告诉她谈妥了,“他们内部调查过了,举报邮件是实习生发的,主要是和罗记者有私人恩怨。邮件里说的事是真的,不过也不是有意和我们过不去。他们同意向我们道歉,以后的采访也会先征询我们的意见。”
“就这样了?”
“我觉得对方已经让步了,要不我们也退一步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秋冷笑道:“既然是小事,他们也可以再退一步。”
“那您的意思是什么?”
“要有人对这件事。谁负责,谁滚蛋。不管是引咎辞职也好,还是内部处理也好,要有人走。”
周长盛不说话,面有难色。杜秋眯起眼打量他的窘态,笑意更深,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心眼,一点小事也抓着不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可以用一种比较缓和的态度处理问题,毕竟和媒体那里的关系不能搞僵。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你想到了吗?类似的话我昨天也和你说过了,你当时也说你理解了。这就是你理解的结果?做事情成不成功是能力问题,放不放在心上是态度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种大动作要和您父亲杜总先商量一下。您觉得呢?”
杜秋声音一高,立时发作起来,“你知道我们每年给媒体多少车马费吗?逢年过节送礼是什么档次的?你知道这次的事有多少媒体在看着吗?他们都在等我们的反应,然后决定对我们的态度。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明白了。”
“要记住。”杜秋用眼神定住他,轻声道:“这是我的部门,就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你既然还没走,那就是我的人。”
一个钟头后,周长盛把这话原样转述给老邱。老邱也吃了一惊,问道:“她真的这么说了?有没有其他人听见?”
“就我们两个在场,没有其他人。”
老邱摇摇头,略带一思索,“那可惜了。你说这次的处理方案,是杜秋的意思还是老头子的意思?”
“听这话的口气,是她自己的想法,要不然她肯定早就拿她爸来压人了。”周长盛哼出一声。让个年轻女人当上司,他本就不屑。为调职去外地的事,又更是生出许多怨气,隐忍不发,就是候着机会等着老邱再帮他活动活动。
“我知道了,你走吧,这件事别和外面去说。杜秋也就是女人脾气,装得凶,没什么底气的,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调去外地的事……”
老邱瞪他一眼,嫌他企图心太过,只帮自己办了些小事,就想着邀功劳,他不耐烦地一摆手,道:“你先去吧,我尽量给你想办法,不过实在不行,去历练历练也好。”
周长盛一走,老邱就点着烟琢磨起来。这件事不能说得太正式,但要必须要赶一个快。明天他和杜守拙约好了打高尔夫,是个好机会同他谈一谈。
第16章煮熟的鸭子会飞,聪明的人也会被骗
高尔夫球场要建起来是极不容易的。选址要讲究,面积要大,还格外耗水,那一片莹莹青草的胃口极大,是三天喝一次水,半月喝一条江。前几年政府名义上已经不批室外高尔夫球场的地了,这里是最后一块,虽然位置偏了些,但收起钱来绝不手软,好处是清净,隔绝了一切闲杂人等。
对老邱来说,这钱花出去是有些肉疼,但也不得不花。近十年来,许多生意不爱在酒桌上谈,就改在高尔夫球场聊。也是给你面子才请你打球,不把你当个俗人。
杜守拙就是个爱打球的,稀奇的是晒得还不是特别黑。据说他是戴了帽子涂防晒,不少人觉得这样娘们兮兮,可老杜怕得皮肤癌。所以尤其喜欢秋冬时候打球,不热不怕冷。
早上是四人组,打十八洞,另外两个也是老杜在生意场的朋友,今天是友谊赛,都不聊工作,只交流感情。他们中一个看了杜守拙上次的采访,打趣道:“你最近好像胖了啊,视频上看简直油光满面的。要多晒晒,黑了显瘦。”
杜守拙笑道:“镜头显胖,我也没办法。他们把我的脸涂太白了,和唱戏一样。”
老邱暗暗估量他的神色,猜他应该还不知道那事,否则不至于这么随意拿来打趣。他这人还是有点睚眦必报的脾气在,不过更忌讳别人专权。杜秋这样不通报就擅作主张,老头子知道了肯定要发作。
打完球在会所里吃饭,老邱自然还是和杜守拙一桌。先聊了些闲事,他才若无其事道:“对了,媒体那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杜守拙略诧异道:“哪件事?”
老邱也装得极惊讶,道:“你女儿没和你说吗?她和媒体那边闹起来了,要让上次采访你的记者滚蛋。我是觉得有些过了。”
杜守拙吃的是面,没理睬他,低头吸溜了几口,又喝了点汤。他哼出一声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原来是想着这事啊。”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就是觉得杜秋有点擅作主张了。”
“她当然和我说了,第一时间就问过我的意见。她现在做的事就是我的意思。”杜守拙笑得更厉害,“我现在倒想知道你的意思。她要是没说过,你指望我怎么做?让她滚蛋,你去坐她的位子,怎么样?”
“你别误会,也就是顺口一提。也是下面的人意见大了。”老邱一吓,挺起背来,刚才流的汗腻在身上,凉飕飕的。
“我把你叫到我女儿身边,是让你帮我看着她。你是要看着她的错处,但不要盯着她的错处,更不要等着她犯错。下面的人有意见,没管好,那就是你的意见。你别装出一副真担心我的样子,这事你要觉得是大事,昨天就该和我说了。有多少心思,都好好给我塞进肚子里。”
老邱点头连连称是。他说旁的话,怕再触怒杜守拙,就只低头吃着饭,勺子在碗里轻轻刮着。杜守拙看了他一阵,忽然道:“你吃完了吗?”
“还没有,我最近胃不好,要吃慢一点。”
杜守拙招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指着桌面道:“这里收拾一下,我们结束了。”他转头对老邱道:“你没吃完就回去吃,眼睛不要盯着别人的饭就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