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秦循这一回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他有条件。
“阿雨,你真的愿意放弃自己应得的财产,净身出户,只带走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秦循盯着丈夫苍白的脸,轻声说,“维斯塔星物价高,你身体又不好,光医药费就不是个小数目,更别提养育孩子的成本……想清楚了,千万别后悔。”
温时雨垂眼又抬眼,短短一瞬间,他死寂的眼瞳内涌动出凛冽的寒芒,恰如尘封多年的宝剑骤然出鞘,锐不可当,竟让秦循一时不敢直视。
“放心,我不会后悔。”
金玉似的声音,说出的话亦如金玉般坚定。
秦循听完沉默两秒,旋即无声地笑了,他踱步到桌边,让乔治拿出拟好的离婚协议,条款列得密密麻麻,他看都没看,直接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温时雨更加谨慎,他慢条斯理读完协议内容,确认条件和秦循说的一样,才迫不及待在尾页落款。
写字时因为太激动,他右手轻微颤抖,导致“温”字写得歪歪扭扭,有些丑。
签完协议,后面的事不需要他们出面,乔治会替雇主到婚姻登记中心修改婚姻状态,这是某些阶层的特权。
他收好协议的备份,恭恭敬敬告退。
人刚出去,会客室立刻响起秦循的声音:“阿雨,准备什么时候搬走?”语气很自如,仿佛两人仍是爱侣。
温时雨冷冷回应:“今天。”
“这么想离开我?”秦循的眼神变得阴鸷,似蛰伏于幽暗丛林间的蛇,“仓促成行,新住处能收拾出来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秦少爷何必多管闲事。”
温时雨淡漠一笑,随后径直离开会客室,他穿过长廊,来到城堡三楼的卧室,房间中央铺设的针织地毯上,坐着两个四岁大的孩童,他们是龙凤胎,容貌有七分相像,黑发蓝眼,长得像瓷娃娃一样可爱。
听见动静,正在玩模型的温琬抬起头,语气兴奋道:“爸爸快点陪我玩!”
温璟放下手里的绘本,哒哒哒跑过去,抱住爸爸的腿,然后就不肯撒手了。
两个孩子面对面在培养舱里同住九个多月,但养出的性格南辕北辙,妹妹虽然叫温琬,但性格一点都不温婉,她爱玩爱笑爱热闹,十个多月便会喊人;而哥哥温璟比较沉默,更愿意享受安静的环境,他比妹妹黏人,喜欢和亲近之人贴贴蹭蹭。
亲近之人不包括秦家人。
他们家族亲缘淡薄,养育孩子的方式极为随意,基本都是丢给管家或者育儿机器人,亲自带孩子对秦家人而言属于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
温时雨退伍后,一直待在家里带孩子,凡事亲力亲为,温琬和温璟自然更爱他。
他摸摸儿子的发顶,走到女儿身边蹲下,用尽量委婉的措辞说明情况:“我和你们父亲要分开一段时间,你们随我走,咱们以后不住在这了……”
温琬眨眨眼,问:“以后都不回来了?”
“嗯,而且新家比较小,不像城堡这么——”
话没说完,温璟开口,奶声奶气地打断他:“爸爸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对!”温琬点头,“我和哥哥跟着爸爸走!”
他们的话如同暖流,在温时雨心底悄然荡开,他亲亲自家宝贝们的脸蛋,然后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两个孩子的随身物品,前前后后装箱整理完,花了将近两小时,行李压缩在储物空间纽里,表面上看他是两手空空地离开,如来时一般孑然一身。
出门时,雨已经停了。阳光破开层层阴翳,洒在北辰山郁郁葱葱的林间,清风拂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青草香,闻起来格外清新。
温时雨左手牵温琬,右手牵温璟,三人沿着种满樱花的山道缓缓下山,一路向前,走得毫无留恋。
全程没回过一次头。
……
城堡书房内,秦循站在视野最开阔的落地窗前,垂眸目送前夫和孩子离开,父子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但他仍然死死盯着山道入口的方向看。
见此情景,他的狐朋狗友笑着调侃:“秦三少,这么舍不得干嘛同意离婚,你这不是纯粹没事找事吗?”
秦循轻笑道:“有些人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治病和养孩子都需要耗费大量星币,阿雨的身体太差了,找不到好工作,他活不下去自然会想念从前,到时候我和他还是一家人……”
“你不怕玩脱啊?万一他再找个有钱人——”
“就算暂时离婚了,阿雨也是我的人,谁敢动他?”
秦循是联邦名流圈内出名的小心眼,他碰过的东西,宁愿毁掉也绝不拱手让人,大家不想招惹一个有权有势的巨婴,自然不会碰他的所有物。
朋友又问:“不是,你让孩子跟着吃什么苦啊?万一他们以后记恨你呢……”
“你不了解阿雨,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日子过得再差,也会咬牙坚持下来,但他不会让温璟和温琬受罪,”秦循答道,“而且一个带着孩子的Beta,有谁愿意当冤大头照顾他?”
朋友刚想发表看法,耳畔却再度响起秦循的声音,他说话的语气自信张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而且是自己主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