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荷震惊地看着她,原来她的守矩和自爱,在他眼里都是一种不愿为他付出。
怪不得他会喜欢白幼薇。
白幼荷忽然冷冷轻笑一声,她咬了咬唇,闭上眼睛,缓缓道:“事已至此,就此别过吧。”
方雁迟喉咙中一涩,眼尾顿时红了几分,霎时间有些后悔他方才话说得太重。
白幼薇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将气撒在谁身上才好,可她心里却如刀割一般难过,她在方雁迟眼里从未见过那样在意的眼神。
为什么会这样?
她红着眼咬牙道:“公子,你当初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白幼荷下贱又势利,看上了侯府的风光,这才背弃跟他的婚约。还说她看似清风明月,实则傲慢又骄矜,看不起任何人,连他方雁迟都看不起。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始终抬不起头。
白幼薇娇娇地缩在他怀里,说奴和长姐不同,长姐心比天高,可奴眼里只有公子。
他不是最恨白幼荷么?为何如今一见,又如此挽留了?
为何这个人模样如此清秀俊朗,风骨翩翩,可嘴里的话却能如此反复颠倒?
方雁迟脸色一变,正要拦着白幼薇不要继续说话,身边忽然压下来一个黑压压的人影,他侧头一看,一个比他高了大半头的男子走了过来,一身玄色劲装,站在了白幼荷身边。x
“呦,这么热闹?”
他看一眼方雁迟,勾起唇邪邪一笑,眼神里带着点嘲讽:“方公子抱得美人归,恭喜啊。”
方雁迟认出了他,心中火气腾然而起,就是这个莽夫趁乱打劫,抢了白幼荷。
如今还一脸坦然地出现在这里!
白幼荷感觉到韩擎的手指在自已脸上蹭了一下,听到他在头顶沉着嗓子问:“谁欺负你了?夫君给你做主。”
白幼荷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对上一双极冰冷的眸子,
那眼神沉郁得简直像是想要将她撕碎了吃进肚子里,
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知道韩擎生气了,可韩擎嘴上语气依然轻松,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嗯?你一掉眼泪,本侯心疼。”
方雁迟看着他跟白幼荷亲近,几乎是下意识地厉声道:“……别碰她!”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在那里,韩擎眸色更沉,嘴角笑意缓缓收敛回去,站在他面前问:“……你说什么?”
方雁迟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韩擎到底是个武将,十六岁便跟着师傅上战场,眼神恍若一把经年淬血的弯刀,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能看见他刀下的亡魂被他踩在脚下不得超生。杀人太多的人浑身带着一股子煞气,连鬼魂见之都要退让,更何况是方雁迟这样手里只握过笔的书生。
方雁迟咬着牙道:“在下失言。”
韩擎将眼中冷意收回去,侧身对白幼荷道:“夫人命我给宁贵妃的信,本侯已经转交了,贵妃从宫里派出来一位嬷嬷传话,如今正在正厅里由岳丈大人陪着,夫人早些去行个礼才是。”
白幼荷愣愣地看着韩擎,她还没见过韩擎这么有礼貌的时候,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她越发心虚。然而暂且也没时间忖度他的心思,保住娘亲的遗物才是要紧事,这才眼神一凛,转头对白幼薇道:“既然宫里的嬷嬷来了,妹妹就同我一起先去拜见吧。”
撑腰
白家正厅,
此刻偌大的厅堂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堂上正座之上,白大人坐得端正,一旁的位置便坐着宫里宁贵妃派出宫的掌事嬷嬷,嬷嬷名唤玉容,是当年贵妃的陪嫁丫鬟,如今宫里资历极高的嬷嬷。
白幼荷的母亲杜蔷,母家极为显赫,这位宁贵妃就是白幼荷母亲的亲姐姐,白幼荷的亲姨妈。
宁贵妃生的昭瑜公主,自幼就跟白幼荷十分亲近,白幼荷年幼之时,还进宫陪公主伴读过数年,因为仪态端庄,进退知礼,极得贵妃疼爱。
如今看到白幼荷那一手熟悉的娟秀字迹,知道了自已亲妹妹的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甚至亲妹妹的嫁妆也要叫人拿走,自然十分动怒,派了玉容嬷嬷出来替她传话。
白大人客气地看着玉荣嬷嬷,脸上堆着笑意:“嬷嬷请喝茶。”
嬷嬷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微微蹙眉,脸上仍旧是严肃冷淡。
门口丫鬟进来传话:“大人,忠勇侯与夫人,方大公子,还有二小姐都到了。”
韩擎与白幼荷走了进来,先是向爹爹行礼,又向嬷嬷行礼,最后又向堂下一边的方大人夫妇行了礼。
嬷嬷一见白幼荷,眼里立刻多了几分笑意,起身回礼道:“许久不见,夫人气度越发端方了。”
白幼荷一笑,开口道:“今日请嬷嬷来,只是因为晚辈妹妹出嫁之事,因着要动娘亲留下的嫁妆,幼荷想着此物是我娘遗物,我白家无权做主,只得请娘的亲姐姐,当今宁贵妃来做一个定夺,怎么分,如何分,晚辈愚钝学浅,不懂分寸,还要嬷嬷指点。”
白大人在一旁脸色顿时一青,
他竟忘了杜蔷在宫里还有这么一位贵妃姐姐,几个月前白夫人急火攻心而去,宁贵妃闻此消息,也是悲痛得大病一场,送来许多东西给白夫人做陪葬。可如今白家正是用钱的时候,上下打点的钱还不够。
他倒是拿了一半去换银票。要将白夫人的嫁妆的一部分给幼薇的事,原本也打算暗中做的。没想到幼薇这个孩子这么沉不住气,白幼荷又不依不饶,结果这事情被捅到了宫里。
这些儿女的事情当真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火,可如今堂上坐着个宫里来的人,堂下又坐着未来亲家,他实在是不能把这个火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