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用去了。”金静尧说。
说罢,他就十分残酷地推着黎羚的轮椅离开,全然不顾身后小刘的哭诉。
小刘倒是也没有哭很久,可能担心再哭下去,吃不成饭事小,今晚就得潮潮地去刷马桶。
走廊重新变得安静。轮椅在地面摩擦,发出一阵阵轻微的、规律的响动。
黎羚对于小刘没有太多的同情,反而对于接下来的饭局还抱有一些忧虑。她也担心导演旧事重提,继续对自己刨根问底。
但金大导演意外地好说话,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安安静静地推轮椅,比周竟还哑巴。
走到半路上,天气又变差了。狂风大作,黎羚被吹得风中凌乱,如同一棵孤苦伶仃的野草。
突然一件外套被丢到她膝盖上。
是金静尧在片场常穿的那件深色夹克。很厚实,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
只有衣领和袖口处,残留着淡淡的体温,仿佛某种地心引力,令人很有安全感。
怎么这么贴心。
黎羚心中诧异,又以为金大导演会跟平时一样,做好事之余不忘说几句比较没有礼貌的话,类似于“怎么穿这么少”“出门不看天气预报”。
但他还是相当沉默。
外套给了她,他身上就只剩下件短袖。黎羚余光瞥见对方线条分明的手臂,有力地推着轮椅,只好一边说着“谢谢导演”,一边将夹克搭到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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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大多数主创们都参与了晚上的聚餐。
一大桌人坐在一起,气氛热热闹闹,约等于是一次临时的剧组团建。
黎羚作为一名伤残人士,除了进门时收获了比较多的关爱、以及制片人盯着外套意味深长的一枚眼神之外,其余时间并不太有存在感。
最有存在感的,还得是此次饭局的主角,小陈总。作为一位喜好高谈阔论的男子,他在席上发表了不少重要讲话。
他的父亲陈飞总是电影业的一位风云人物,早年体制出身,九十年代下海经商,在房地产业赚得盆满钵满,因缘际会又杀入了文娱圈,以出品人的身份,提携多位国内大导。
这样的江湖地位,当然不可能是金静尧口中无关紧要的人。也就可以理解,为何当天他们还在拍着戏,大陈总就能在台下旁若无人地鼓掌、直接打断拍摄了。
小陈总说到这里,突然举起酒杯,非常歉疚地对黎羚说:“黎老师,我家老头这事做得真是不对,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受伤,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干了,我随意!”
黎羚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开始往她面前的空杯子里倒酒。
总不好不给人面子,她硬着头皮接过酒杯,金静尧突然说:“你要忌口。”
热闹的饭桌有一瞬陷入安静,随后制片人立刻开始“哈哈哈”地圆场,说一些客气话。气氛很快恢复如初。
黎羚偷偷看了金静尧一眼,被对方抓个现行。
他不带情感地盯着她,仿佛一名虎视眈眈的健身私教。如此强大的威压,她讪讪地放下酒杯。
话题还在继续。对于父亲的丰功伟绩,小陈总是一概是看不上的。他自称留洋多年,是一位锐意新派的人士,对于国内的影视行业,也持有较多全新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