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气冲冲的赶到少丞相府邸,徐希正在家中奋笔疾书,手稿一摞又一摞,整齐码放在竹篾箱子里。
卫程引着淳于越到宴息处坐,命仆从上了茶来,“主君正在书房,淳于博士先稍等,我去禀告。”
淳于越耐着性子等了一刻多,徐希才从书房过来,他立马站起来质问,“徐福,你又在搞诗书典籍了?”
“不能说叫搞吧?我只是在注解。”徐希皱眉回他。
“你还狡辩,你把诗书如何注解了?给我看看。”淳于越真的怕了她,现在连学宫里的正经士子都会私下口吐《抡语》了。
徐希睨着他半天,“行,给你看看。”
领着他去了书房。
淳于越还没来过她书房,前堂过去,转过回廊假山,一路花草树丛,在一处静谧中,廊下的帘子都卷在檐下,门窗开的很大,糊着皮纸,门房很宽大。
进到书房内里,迎面就是个宽大的长桌,桌上有些凌乱的摆着书册,竹简和手稿笔墨;两侧和后墙全是书架,码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册,竹简,架子上还用小字贴了类别。
往书架左右,能看出里外间还有,这处似是只用来看书写稿。
“给,淳于博士若看后不满,也可请为审验。”徐希把箱子搬上桌,拿来手稿给他看。
淳于越怀疑的看她一眼,开始查看那些手稿。
《尚书》是上古历史编史和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从三皇五帝的文告,到君臣谈话,不仅是史,更是道和理。
他翻看到一篇注解结尾,果然有一小段她自己的品评小结,虽看似客观,但若以此书学习,很容易偏听偏信她之言。
看他盯着品评小结脸色不好,徐希直接道,“儒家弟子可以注《春秋》,我门无权品评《书》?”
淳于越对她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巧言诡辩,计谋百出,是另一种纵横家。更确切的说是农家、法家、杂家,批判百家。
一直不认为她是个有真正学识的人,因为她年少,也因她身为女子。
便是求学早,又学了多少年,能有多少学识,多少眼界见识?
此时再看她的品评小结,淳于越没说她无权评判,往后再看。
越往后越多,只对事品评,但言辞犀利,甚至带着很多主观看法。
“你。。。。。。你这是。。。。。。”淳于越想找一个确切的词来骂她。
徐希嫌弃的皱眉,给他提醒,“夹带私货。”
淳于越:“。。。。。。”
“你通篇看下来,就能发现我这中心思想,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也是继承了孟子的思想学说,也是半个儒士了吧?”徐希笑着问他。
淳于越信她个鬼,而且他也不认同民为贵君为轻的学说,国家若无礼仪秩序,便是君弱民乱。
而徐福她自己,从她行事作风,虽重民,但更重法,陛下千古一帝的称号就是她吹捧的,恨不得给陛下吹到天上去,万民都得膜拜。
“你注解这个,到底做何用?”
“给我学堂里的学子和县吏所用,她们学习日短,为黔首干实事,早早学了律法、农学、医学就到基层奉献。但对学识的追求不比旁人差,然又没太多空余时间,我便注解了诗书于她们学习。”徐希解释。
“你如此夹带,那些学子都学成此种思想,就把正统给忘了。”淳于越不忿。
“正统?何为正统?”徐希提高了声音反问。
她面色沉下来,目光沉冷锐利,淳于越头皮一麻,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来找她,他们一群人都辨不过她一个。
“昔日墨子也曾跟随孔夫子求学,却创立另一显学墨家学说,为学说思想与格物作多大的奉献。我乃老祖弟子,自创一门学说于我学生所用,又有何不可?”徐希追问。
淳于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诸子百家,多我一个,应该也不是有违天道,不容于世吧。”徐希浅笑嫣然,目光却霸道强势。
淳于越别说阻止,即便支持也少不了被怼,他深吸口气,问起王绾之事,“你与左相。。。。。。”
说到这个,徐希就无奈的叹口气,“我年轻,精力充沛,坐不住啊。我不在家著书,我干什么呢?在朝中和王绾打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匈奴未平,百越交战在即,大月氏亦纷乱不停,若朝中再重臣不和,岂不给贼子借口作乱,让天下黔首难安?”
淳于越眨了眨眼,很怀疑。
“至于注解诗书,我也只教自己的学生,就像其他私塾先生教授弟子一样,你就当我人傻钱多宠学生吧。”徐希笑眯眯道。
淳于越依旧愠怒未平。
“你也可以写文章跟我对骂,诸子百家,不都如此吗?”徐希伸手。
淳于越辩不过她,气走了。
冯去疾听他所说,忍不住皱眉,“她莫不是忽悠你吧?”
淳于越反复想徐希的话,“不能吧?”
冯去疾眉头拧起来,“我也去瞧瞧她的注解。”
他没找到少丞相府,而是在学宫跟公孙萚说了,要借徐希注解诗书的手稿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