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志慢悠悠把报纸看完放到一边,这才对着宁椿迟慈祥一笑,说的话却远不如面上温和:“听说你为了一个omega,把苏家得罪了?”
宁椿迟语气平淡:“苏家先惹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苏家那个小子多行不义,既然是自找的,那就不提了。”宁长志摆出长辈包容的姿态,“你对那位omega是怎么想的?玩玩?还是真喜欢上了?”
宁椿迟垂在身旁的手逐渐握紧,神情比刚才在楼下还要冷淡:“我是认真的。”
宁长志叹了口气:“本来听说你要上什么恋爱综艺,我就不赞同。那么短时间,怎么可能就爱的死去活来?你们这些小年轻所谓的喜欢不过是空中楼阁,是在限制环境里频繁接触特定的人而产生的虚假好感。”
如果忽略宁长志眼中藏不住的轻蔑,他的话听起来似乎真像是长辈为小辈未来着想的肺腑之言。
宁椿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个垂垂老矣的掌权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教的机会。
他和小葡萄之间的感情,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
不等宁椿迟回答,宁长志又笑道:“等综艺一结束,你们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吗?你们真的了解彼此吗?你知道他的过去吗?”
宁椿迟的声音情绪难辨:“过去不重要,我更在乎现在和未来。”
宁长志摇摇头:“过去怎么可能不重要?当下是可以伪装的,但过去不能。从一个人的过去能看出他的性格、才识和眼界。如果过去陷在一滩烂泥里,那这人大概率也会被染上污浊的臭气。”
宁椿迟沉默片刻,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一滩烂泥……您怕是忘了,我就是从您口中的烂泥里出来的。”
宁长志一时语噎,随即做出愧疚的表情:“是爷爷不好,没早些接你回来,让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
他这个没早些,指的是在宁椿迟24岁创业成功后才火急火燎地把人迎回来。
宁椿迟看着这个宽敞奢华的房间,视线仿佛能透过墙看到整个宁氏宅院。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里更烂的地方。
宁椿迟笑着走上前,伸出两指轻轻点在宁长志的书桌上:“您说的对,从这种烂泥里出来的人会被污染,我也难逃过。所以,是我配不上他。”
宁长志看着宁椿迟冒犯的动作,刚才还端着长辈作态、一派慈祥的脸瞬间扭曲:“宁椿迟!我专门抽出时间跟你说这么多,你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冥顽不化,迟早要在那个omega身上栽跟头。”
宁椿迟还在笑,心里在想,他的表情应该比宁长志保持的好。
不过这样看来,他们好像还真是一家人。
都那么虚伪。
宁椿迟淡淡道:“我认定的,这辈子都不会改。”
宁长志脸色阴沉:“你们这样能得到几个人的祝福?”
宁椿迟不笑了,竟用看小猫小狗一样怜悯的眼神望着他:“您在家待太久了,真该学着上网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祝福我们。”
宁椿迟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剑,直接刺在了宁长志的痛处上。
宁长志年纪越大,越专权擅势,不愿顺应时代展、接受新的事物,更不愿放权给真正有能力的人。长此以往,他只能看着延续了几代辉煌的宁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日渐衰落。
直到宁椿迟的出现。
宁椿迟拥有最前沿的技术和最顶级的人才,和宁氏不一样,他的企业有光明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宁家的血。
抛去非婚生子的身份,他是宁家目前最完美的继承人。
宁长志需要宁椿迟,又嫉妒宁椿迟,只能抓住一切机会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育他。
嫉妒,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长辈面对晚辈时的情绪。
嫉妒他的年轻,嫉妒他的能力。
宁长志声音都气到变了形:“你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现在这样只会给宁家丢脸!”
宁椿迟优雅地移开手指,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明明他才是小辈,此时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势。
“到底是我需要宁家,还是宁家需要我,您最清楚。您年纪大了,爱管闲事,这很正常。只是,别忘了,您现在还能坐在这张上百万的黄花梨书桌后安享晚年,是托了谁的福。”
话语中隐含的威胁让宁长志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慌。
他绝不能接受宁家在自己手中衰败,他需要宁椿迟这个完美的继承人挽救宁氏。
看着宁长志闭上了嘴,宁椿迟绽开了满意的笑容,转身离开。
自己刚被迎回宁家时,也对所谓的亲情还抱有期待,可现实如同残酷的海啸,一次又一次地掀翻他挣扎前行的船。
他当然可以随时抽身,之所以还留在宁家,就是想看着这群又厌恶他又要讨好他的跳梁小丑自取灭亡,看着这个苟延残喘的商业帝国被一点点侵吞。
这是他遇到小葡萄之前,人生最大的乐趣。
白墙黛檐间,宁椿迟穿过蜿蜒的连廊,路过主厅,身后是一个个小心窥视他的宁家人。
他坐上车,驶离这座雅致又冰冷的宅院。
宁家的家宴?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很多血缘上的亲属,却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