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乔樾本人来看,他觉得宋酩酊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私心是觉得好玩。
宋酩酊本来就是a大的毕业生,同学资源也全都在a大,根本不用参加这种针对信息空白的学生的指导会。
所以他多半就是想去凑热闹。
但就宋酩酊本人来看,他觉得乔樾真的是个小可怜,自己如果不再好好对他,简直就没人爱了。
乔樾昨天给他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提都没有提指导班会这件事。对面的语气好像也十分冷淡,一点也不像自己儿子考了市状元的正常反应,宋酩酊只听到一句那你自己决定吧,电话就挂断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乔樾不用给他爸爸打吗?结果乔樾无所谓地说他大概比自己知道的还早。
真的好惨啊。
这样宋酩酊还能不去吗?!
于是当天,“家长”宋酩酊本人起了个大早,特地穿上了一年都不见得穿一次的衬衫,搭上西裤,还喷了一点胶,神清气爽地打算去开“家长会”。
乔樾一起床,看到这幅光景,门都不太想出去了。
被宋酩酊催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拿上书包,和宋酩酊一起去了学校。
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刘钰铭一边应付着家长,一边眼睛不时地就往门口瞟,就想看乔樾有没有来。
到底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就算是追到大学打一顿,也是偏心和疼爱的。
这边刚刚回答了自家班长的哥哥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还调节了一下他们的兄弟矛盾,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老刘就看见教室门口站了一个年轻人。
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很白,站在门口像一棵树一样,挺拔、好看。
就像是学校刚招收的那一批毕业生老师,还一定是其中最受学生欢迎的那一位。
年轻人看起来有点局促,又有点兴奋,眼睛里面带着笑意。
他们班的位置好,靠着走廊,旁边就是学校旁年纪最大的一棵老树,已经有好几十岁了,这是被风吹得轻微摇晃,在教室门口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男人正好踩在这圈碎影上。
老刘看着他走过来,疑惑地道:“您是……?”
年轻人眼里的笑意扩大了一点,微垂了一点腰,很礼貌地和老刘握了手:“您好,您是刘老师吧?我是乔樾的哥哥。天气太热,乔樾去买水了,我就先来教室等着了。”
刘钰铭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心生好感的年轻人,迟疑地道:“是吗?您好年轻啊,怎么以前没见过您?”
宋酩酊似有其事地老神在在道:“以前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来。这次正好赶上。”
老刘没有多想,对宋酩酊笑了笑道:“是,你们一家人工作都挺忙的,我都没怎么见过你们。”
宋酩酊的心顿时被一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像是翻书时被纸页割到手指,不痛,但钝钝地让人难过。他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他正要说话,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却拉着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急匆匆地走到刘钰铭的面前,扯着嗓子道:“老师!!您看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再复读一年算了?”
刘钰铭有点头疼,歉意地看了宋酩酊一眼,宋酩酊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着急,自己等会儿再过来。
老刘的好感更甚了,他想起自己对乔樾家人不靠谱的糟糕印象,觉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例外,大抵他们家对孩子也不至于那么坏。
虽然刘老师没有给他指,但是宋酩酊视线只环绕了一圈,就能确定乔樾的位置在哪里了。
因为是毕业生的教室,高二的暂时还没有搬进来,没到开学也没人打扫,所以一切都还维持着高考前夕的样子。
很多人的课桌上摆满了各样的试题、考卷,参考书累得像砖块一样;大概也有些人在考完试后就泄过了,书扔得到处都是,算错的草纸、考砸的试卷,被放肆地留在教室的各个角落,作为被排空的无用,落满最后这个夏天累积的灰尘。
但只有乔樾的课桌是干干净净、整洁如新的,仿佛从来没有人用过一样。除了放在后面的椅子有长期被人坐过的迹象外,几乎看不到乔樾的痕迹。
宋酩酊仿佛都能想象到这个乔樾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没有同桌,下课的时候睡觉,上课的时候把不舒服屈着的长腿伸到过道外,不时向黑板投去视线,但更多的时候是转向另一侧,长久地看着窗外从苍翠到枯寒的大树枝叶。
鬼使神差地,宋酩酊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椅子有点矮,所以才会呈现被磨得很厉害的痕迹,大概是每次上课,因为太高都需要往后挪一点才能放下腿的缘故。
桌椅当然是可以换的,但乔樾没有。宋酩酊大概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不换。
乔樾在这个班上,在他高中三年的校园生活里,亦或是他已经过去的大半生命长度里,淡薄得就像水墨画上的浅笔,明明看上去本该是浓晕的,却有一种与众彩分离的空白。好像他确实不会滞留太久,也不会为任何事情停下。